将军府到城主府的路上,轿子走的很平稳,炮声渐渐远去,随行的锣鼓声却一直吹吹打打。
洛瑕坐在轿中,有些渴,也有点饿,神思也有几分恍恍惚惚,这整整一日,他其实离容境很近,却连她一面也不曾见着。
现下,眼前更是只有大红的盖头,连喜轿行到了哪里,都不能知道。
“还有一条街,就到了。”轿帘外轻响起一道女声,是白澜夜。
她只说了这一句,便打马而去,又紧跟上了走在最前头的容境。
原来,这是容境自知走不开,便派她来提点一声,好让洛瑕有个准备。
洛瑕抿抿唇角,抱起身畔放着的景泰蓝红梅纹的宝瓶,正襟危坐。
没多久,轿子停下来,外头便有人唱礼: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礼唱罢时,洛瑕便被沈正君扶出来,双脚踏上一方软垫。
周遭宾客喧闹,锣鼓阵阵,他透过红盖头底下的缝隙,下意识地去寻容境,却无所获。
“小公子,接下来的路,该您自己走了。”
身旁的沈正君落下这一语便退去了,剩下他一个,有些忐忑,也有些期待地,小心继续向前。
先是铺着红毯的平路,再是炭火点着的火盆,然后终于,有一只带着暖意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
从盖头的缝隙下,他看到一双簇新的玄色靴子,绣着金丝祥云纹。
“马上就好了。”
这双靴子的主人嗓音淡淡,此时却蕴着丝丝温柔,语声低而深沉。
是她。
只是,眼前的情况容不得他怔然多想,一侧的礼官已又唱起了拜堂的吉礼。
容无逸和方氏高坐主位,受了他二人跪拜。
这之后,便是入洞房。
新房依着容老城主的遗愿,设在位于城主府正北侧的露华院,也是以后洛瑕与容境日常起居的地方。
此时,容境一手紧紧扶着洛瑕,一边缓步随着全福人沈正君往露华院去。
她面上自始至终蕴着淡笑,一派风清月朗,从容不迫,可若仔细瞧,便能发现她指尖有几分发紧,竟也是紧张着的。
洛瑕便感受到了,他在盖头下抿抿唇角,小心地反手用力,轻捏了捏她的手心。
他惯常娇贵,指腹柔柔软软的,而全不似她,有着因常年习剑而留下的薄茧,掌心略显粗粝。
此时被他这么小心翼翼地捏上两下,颇有几分被小娇猫用厚软的爪垫轻挠一般,勾人心魂。
她眸底色泽微深,握着他的手更紧几分,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续往前走,终于,到了主屋门前。
沈正君为二人启了门,她便拉着他走入,然后,不顾沈正君及身后众人的一脸诧异,她反手闭了房门,手臂间轻一用力,便将身畔的人一把扯入了怀里。
“可想死我了。”她紧紧拥着他,转首在他颈间,隔着大红的盖头,低声耳语。
他眸子低了低,悄悄伸出手,落在她腰间两侧环了环,却没出声。
她深吸了几口来自他身上的淡雅檀香,这才缓步从他身畔退开,整好自己面上的神色,也帮他仔细理好盖头的齐整,方回身,又重新将门打开。
时候不长,沈正君不会为此多嘴,随着入露华院的贵夫们也都极有涵养,无人多问上一句。
“请新人落座。”沈正君已恢复了面上的笑容,扬声唱道。
随着这话,洛瑕便被容境扶着,坐到了拔步床上。后面的贵夫们都入了内,周围有轻细的说话声,接着,行完压襟、撒帐的吉礼,便要挑盖头了。
有穿着茜红锦衣的侍子端着如意杆秤上前来,大红底的方盘上一柄翠绿的碧色杆秤,极相称。这侍子停步在容境身侧,也不多言,只将手中的方盘往前递了递。
容境抬手将那如意杆秤拿在手里,往洛瑕的红盖头底下伸去几分,继而手腕轻轻一抬,大红的盖头便被撩去身后,露出了盖头底下一张明艳绝美的面容。
她的眸色又深了几分,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地,将杆秤又原原本本放回了托盘。
这个侍子端着托盘退了,另一个侍子又端着托盘上来,这一次里面盛的,是桂圆、栗子、枣、莲子一类的东西。
沈正君笑着站过来,两手在托盘上抓起一把,冲着洛瑕与容境的头顶便撒了下去,同时口中唱到:
“一对鸳鸯,今夜同床。龙飞凤舞,花烛洞房。富贵双全,百年久长。早生贵子,朝中栋梁。新郎新娘,比翼鸳鸯。白头到老,丹凤朝阳。糖甜烟香,丹桂蜜糖。夫妻恩爱,地久天长。新郎新娘,两情绵长。打情骂俏,有个名堂。今宵洞房,大有文章。鸳鸯戏水,鸿案相庄。”
一颗颗果子顺着头顶落下来,滚到床上去,都是轻便的小干果,自不会觉出疼来,反倒有几分说不出的隆重感。
洛瑕侧眸看了一眼,容境虽是站着,却也被撒了果子,她此时微低着头,正将一双深幽的凤眸落在他面上,有几分不加掩饰的浅浅温柔和……炽热。
两个目光撞在一起,洛瑕颊边一红,忙转了眸,唇角却抑不住地微微上扬。而余光里,她也有几分不自在地转了头,却还故作无事人般,轻咳出了两声。
沈正君一段唱罢,端着干果托盘的侍子悄声退去,便又有一个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