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困苦,日子潦倒,苦不堪言。
虽是实打实的磨练了他的心性,可到底,不是他想再过一遍的日子。
如若可以,这世间又有谁,不想将自己眼下的日子过得顺风顺水?
他也终究是其中的一个俗人罢了。
好在,今生彻底的不同了。
今生,他要嫁的是容境,而容境是谁?
她是几百年来世代簪缨,于大凉境内赫赫有名的,临安容氏的嫡长女。
要想这桩亲事成,他的母亲洛明仁,必须卸兵权。
有理有据,有舍有得。
在外人看来,洛明仁就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能顺利嫁入城主府,才以手中兵权相换。这就不会,有损女帝历来最看重的名声。
毕竟,大凉自古便有规制,手握实权的正三品以上官员,相互之间不得私自通婚。
而于一个将军来说,手中没了兵权,名号官位再高,也只是个徒有虚名的普通官员罢了,就不再算得上握有实权,就可以与还握着实权的城主府结亲。
所以这一来,等于是洛明仁手上的烫手山芋就此早早扔了出去,护国大将军不再是权臣,也不再被女帝视为眼中钉,就可以保住,余生的平静与安稳。
他的两个姐姐,也就可以凭着喜好,再上战场,不借助母亲荫蔽,自去挣一份属于她们自己的功名。
真好。
母亲没了兵权,真好。
护国大将军府能就此安稳度日,真好。
城主府片甲不损,真好。
要嫁的人是她,真好。
————
二月二十九,随着女帝圣旨一同到达护国大将军府的,还有城主府提亲的聘礼。
而为了方便给两家的两道赐婚圣旨一同下达,容境这一日,是亲自来将军府提的亲。
于礼,略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合,可圣旨在上,没人会为这点小事情说道什么。
何况,这还是深得临安百姓之心的临安容氏所为?
众人念及更多的,还是对容大小姐与洛小公子的美好祝愿。
这一日,容氏送往将军府的聘礼,不多不少,整一百零八抬。
是唯有圣旨赐婚才能有的阵仗。而那六件价值连城的稀罕物件,就在其中。
此外,贵为上品的玉器珍玩,珠宝饰物,历来作为朝廷岁贡的新安大米,博陵香油,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长长的一份聘礼礼单送到护国大将军洛明仁及萧氏手中,两个都是将门出身,亦都是见过御赐宝物,颇为识货懂行的。
他们由是看出了容境的对这桩亲事的重视,心下也因此更满意了几分。
只是没想到,往常总要在提亲贵女到府之前给他们送信的容衡,今日同样拿着一本卷册,如常而至了。
而前几日她来,手中那本卷册上,总是写满了提亲之人的不是。
诸如——
这位贵女患有隐疾,夜里每晚磨牙。
这位贵女性格怯懦,其父君却强势逼人,不好相与。
这家妯娌关系复杂,人人心中都存着算计。
这家小一辈的嫡庶不睦,长辈里又没个能公公正正主事的人。
……
此时,洛明仁瞧见容衡,不由笑了笑,“今日你来,可是要大义灭亲,亲自检举你家大小姐的不是?”
容衡躬躬身,恭敬回道:“回大将军,婢子今日来,确是秉持着一腔公道,来请您审查大小姐的。此卷内,大小姐十五年来做过的大小事,不敢说事无巨细,却十之七八都在录了,此外还有我城主府内各主子的关系,都请您过目。”
洛明仁也不客气,长臂将那卷册接了过来。
先说容境。
将满五岁的时候,便在洛府被她儿子洛瑕当成抓周物件扯住了衣袖,此后便因这事被临安贵圈的同龄戏谑了许久。
十一岁的时候,又在清和书院校场初绽锋芒,凤雏麟子,仁者之风,武学了得,一时江南三城,都知道了容境这个名字。
到如今年满十六,掌了容氏私产,接手不过半年,便收了米氏粮铺,拿了荣国公府倒卖军粮的罪证,遇刺受伤后,建兴女帝都要受不住士庶双向压力,给她讨回个公道。
此外,容境为人清正,十五年来寻不到一桩可为人诟病的不良行止,更不曾踏足过一寸烟花柳巷之地,是实打实的洁身自好。
再说容境背后的城主府。
城主府现今的两位正主,容无逸和方氏,对洛瑕那都是打心底里的喜欢。
不说旁的,只看将洛瑕从城主府接回时,城主府给备着的一箱箱衣物,饰品,用具,不是方氏操持着,断没有如此细致入微。
还有城主府年仅四岁的嫡公子,性格活泛却教养规整,与洛瑕更是亲近极了,两人相处,绝无不和。
再便是城主府两位庶出的小姐,自小便是慕着家中长姐长大的,这些年来与容境一道,三姐妹没少传出姐善妹恭的佳话,全无姐妹之间算计争斗的龌龊。
是以总的来说。
那就是城主府家门清静,容大小姐值得为妻。
洛明仁不由朗声笑出了声,“好啊,好,城主府这么好,这提亲,怎有拒绝的道理?你且回罢,本将军自有主张。”
容衡收了卷册,便要退下,萧氏在旁,却叫住了她,道:“姑娘日日奔波,颇为辛苦,这些赏银,是咱们将军府的一点心意,你且收下。”
他说着,身畔的子仪已将一个包好的荷包递了上去。
容衡没多推辞,躬身道了谢,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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