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观言默了默,心间的愧疚更深了几分。
说来,若容境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非让她此来给个说法,再直接将她官职罢免了,她也就认了,没什么良心痛不痛的问题。
偏偏容境自己在冷水里泡了一整夜,清晨才好上些,就这么念在她是个百姓心目中的好父母官的份儿上,轻飘飘地不与她计较了,便更让她觉得自家的所作所为对不起容境。
对此,方隐华也有几分同感,她是容境的亲姑母,方雪落又是她亲儿子,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打心底里,她不希望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受到伤害。
然这一次,自己的儿子对自己的亲侄女下了手,她要说不为难,那不可能。
但容境是没做错什么的,她想徇私也不行,可真要惩罚方雪落什么,她又有点下不去手。
一年多前,她的正君莫氏去得突然,府中一下子没了执掌中馈的男主人,阖府侍人都开始生出懈怠。
那时,就是方雪落一个人站出来,不仅雷霆手段惩治了几个仗着资历越发做事不上心的老人,还给她出谋划策,这才有了抬侧夫暂掌中馈的主意。
方雪落是个好孩子,唯独对容境,用情得有些贪了。
她作为母亲,自然懂自己的孩子,其实早看出了方雪落对容境的感情,只是一直没机会探探容境这边的意思,便没太干涉。
哪会想到这一拖,就拖到了如今这一步?
她今日来城主府,已做好了被城主府问责的准备,可无论如何没想到,容境如此干脆利落地就说不计较了。
她如何会不心生惭愧?
走至昨日设宴的玉笙居,春归停了步子,道:“二位大人的公子此时就在里面,人都好好的,不曾受过半分委屈,只是昨晚一下子被困在将军府,可能心里会有几分害怕。一会儿二位大人见了,莫加苛责,多哄着些的好。”
齐观言道:“劳烦春归姑娘了。”
春归躬躬身,道:“齐大人这话就是折煞婢子了。当下,二位大人还是赶紧将两位公子接回家罢。”
齐观言与方隐华遂不再多言,径直入了玉笙居。
与玉笙居隔了些距离的一处凉亭,洛瑕远目看看被方隐华与齐观言接走的方雪落和齐妙,不由对一旁的容境道:“境姐姐,您就这样放了他们,他们可能明白您一番苦心吗?”
容境淡眸看向他,道:“他们明不明白不重要,重要的是,姑母与齐大人明白了。”
而这两人明白了,今后,她若有所求,这二人便断不会推辞。
洛瑕抿抿唇角,低眸道:“我知道,您在这谋算上总是不会吃亏的,可您就那么浸一夜冷水,身子骨受得了吗?一想到这儿,我就恨不能将他二人也扔冷水里,泡上一整夜去试试。”
她似低声轻笑了一下,“我竟不知,小小也学会睚眦必报了。”
他认真地转眸看看她,道:“您不明白,我是真的很气。”
那两个人,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她,可一转眼,却肯为了一己之私去这样算计她。
她伸手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一起去寒径山看碑文好不好?不气了,嗯?”
他垂垂眸子,问道:“咱们乞巧节那日去,好吗?”
他生辰过后不久,就是七月初七了。
她轻颔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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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容境去寒径山之前,洛瑕抽空,又去了一趟香河田庄。
自上回在香河田庄出事后,容境虽没把容襄调过去,却安排了暗中保护的人手。
而洛明仁也通过上次的事情意识到,光派兵士们随行马车是不够的,遂叫上两名亲兵,吩咐自此后随侍洛瑕身后,并轮值守在洛瑕进入的每一个房间四周。
因此这一次到香河田庄,与洛瑕随行的人,便多了一些。
付允察觉到了,倒也不慌不忙。
为着上次的疏忽,她被容境罚了整整一年的俸银。
倒是不会有什么怨气,只是接下来的日子,她孤家寡人一个,没得房里人给管着开销,手中积蓄着实不多,必然得省着点花银钱了。
此时,付允接了洛瑕,躬身道:“小东家今次来,是为着清查所有账册一事了?”
洛瑕覆着面纱,轻颔了首,又问道:“几个分处的管事可都到了?”
付允回道:“已在书房候着小东家了。”
洛瑕遂由虚竹扶着一道走进书房,两人也不多言,翻起案上的册子,便仔细盘算起来。
对罢账册,又叫了云隐带人去各处查实物,剩下众人留在原处,一起等结果。
付允命随侍的小侍子给洛瑕上了茶,继而躬身在一旁,道:“小东家之前留下的药方,付某用过这段时间,确有成效。”
洛瑕将茶接了,颔首道:“有用就好,待付管事身子大好了,我这里有些事情,还想交给付管事去做。”
付允道:“能得小东家信赖,付某荣幸。”
洛瑕笑笑,看了一眼底下站着的五六个分处管事,道:“各位管事站这么久,也都乏了,眼下派去的人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各位不妨先到偏房歇上一阵,等结果出来了,再行决断。”
他这话放下,几个分管事便是不想走,也得走。
几人遂一道低首,道:“谢小东家体谅。”
待几位分管事都离开了,洛瑕掀开杯盖,避避茶中漂浮的沫子,缓道:“依付管事看,这最终结果会是如何?”
付允道:“付某手下的人,结果自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