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日子,明年闰四月,主子生子的时候不是六月末便是七月初,七月是鬼月,就是寻常人家那时候生子都多少有几分忌讳呢!更何况在皇家?但六月又是弘晖阿哥的···哎,怕是更戳福晋的眼了。
尤其是福晋如今身子大好了,又出了院子,怕是不止初一十五的请安要恢复,便是离日日请安的日子都不远了,到时若是福晋真想要折腾主子,单福晋的身份便有千百种法子,她们怕是防不胜防的。
“还有转机也说不定。”杜若捏了捏岑嬷嬷的手,缓步走到冰裂纹的窗户旁,望向东南方,俩株被大雪压了满身疲惫的杏树,后头是层层叠叠的青檐,远处一颗青松高耸直立:“她该是个不笨的,却到底走了一步臭棋,可见这人无论何时都得戒急切躁的。”
那般重病积劳的,到底是天意所致还是人力所为她虽不清楚,但也晓得不过一月便能让那位完全康泰的,怕只有鬼神手段了。
你真当人人都是傻子木头不成?
屋外头北风呼呼,伺候的皆缩头缩脑、轻手轻脚的,一个个再不能更仔细妥帖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受了怒火牵连。
屋里头炭火熊熊,杜若歪在榻上优哉游哉地喝着燕窝粥,再一次庆幸自己先下手为强,弄出了个简化版的小厨房。
要不她这一日五顿的吃着的消息怕是瞒不住有心人了。
日头渐渐西斜。
一大早就入了正院的两人一直没什么消息,杜若明显能感觉到屋里几个丫头暴躁慌乱的内心,
就是素来妥帖冷静的香云,都理不明白绣线了,好在还有一个古香拎得清。
“昨日的红枣乌鸡盅味道不错。”
古香瞧着月华似乎在愣神儿没听见,便笑着扯了扯她道:“昨儿那盅可是月华的手艺,可见这丫头是出了师的。”
“主子喜欢,那奴才这就去准备。”说完小姑娘就往外走。
“雨丝,你去给月华搭把手。”省得在这儿来来回回的晃得人眼晕。
“哎。”
“香云,就快年节了,福字荷包什么时候能齐?”
“回主子,奴才四个绣得差不多了,最多再有个七八日的功夫也就尽够了的。”香云边应着边利落地拿起一旁的绣绷子,穿针引线做起了绣活儿。
瞧见一个个都安分下来了,杜若才眯着眼往榻上歪,迷迷糊糊地就要去会了周公。
“主子!”
“做什么一惊一乍的!”岑嬷嬷看着猛地起身的主子,轻手轻脚地扶着人,手顺势摸上脉,一双眼睛上下仔细打量,确定主子无碍才松了口气。
“奴才该死。”
“你怎么也这么莽撞了?便罚你一个月的月例涨涨记性,起吧。”
“奴才谢主子。”张平安以为自己这回是逃不过一顿板子了,没想到只是被罚了一月的月例,松了口气的同时磕了个头。
“说吧,什么事儿。”
“主子,福晋被抬回正院了。”
“什么叫被抬回正院了?”雨丝瞧见张平安一溜快步的进了正屋,便知道前院有信儿了,立马跟着往正屋跑,没想到才进了屋便听到这么一句:“那个张侍妾呢?”
“说是张侍妾立功心切,对福晋用了虎狼之药,催的福晋瞧起来是如同身子大安了一般,其实内里全衰败了,日后怕是多半要躺在床上了,便是勉强起身也少不了人扶着,而且日后冬日里、雨雪天里,骨头缝子都得针扎似的疼,严重了红肿的时候怕也少不了。
福晋一时接受不了,人就厥过去了,主子爷叫了暖轿把福晋抬回了正院。
至于那张侍妾,被打了五十大板,抬进了冷香楼,瞧起来似乎是···不大好了。”
杜若脸色一白,扯着嘴角扬了扬下巴:“你也辛苦了,雪里守了这大半天,香云,给张平安捡个荷包吃两盏热茶。”
“奴才谢主子赏。”
“行了,去吃姜汤去,可别再躲了。”
“主子安心,奴才看着他。”雨丝一脸笑意,拽着张平安一窜一窜地就往外走。
“注意分寸。”杜若一脸严肃地看着雨丝:“福晋身子不好,我也不便去正院叨扰,只能抄几卷佛经供于佛前求佛祖保佑了,你房磨墨去,好好静静心。”
“奴才知错,奴才绝不再犯。”
杜若扫了一圈,屋里跪了满地:“奴才谨领训。”
“都各忙去吧。”
“是。”
等屋里就剩下杜若和岑嬷嬷两人之后,杜若才不再强撑着。
岑嬷嬷边伺候着自家主子披上大氅边说道:“您又何必如此?”主子爷那边没什么表示,甚至这一场戏下来,多半福晋的病重下不来床还与主子爷有关,反正她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那个张侍妾敢胆大包天到直接给福晋下虎狼之药的,主子又何必做如此姿态呢?
到底府中还是要向主子爷看齐的,她实在担心主子爷对福晋这般恶劣,主子如此会碍了主子爷的眼。
“嬷嬷你别忘了,那位还是府里的福晋呢~”猫四爷怎么对福晋那是他的事儿,但只要乌拉那拉氏还是福晋一日,府里也只能他一个打乌拉那拉氏的脸面,若是旁人如何,便是以下犯上、不懂规矩,恐怕也落不着什么好。
何况,她的确需要静静心。
杜若顶着雪往东厢房走,雪花纷纷洒洒,几步路便落了满身。
她不觉得张青晓的结局会是挨五十大板而死,可她也觉得或许那个结局比起挨五十大板而死来说怕是也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