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笙下楼的时候,留意了下大堂之中穿梭的身影,发现方才嚼舌根的小厮已然不在了。
酒楼是九衾的,九衾爱酒,听说还是许多年前开了这酒楼,别看这偏僻的小酒楼,后院里却有堪比皇室藏酒的酒窖,只是,守着金山银山的九衾,这两年却喜欢上了迎宾楼的梨花醉,这酒楼,便也不常来了。
始终坚持自己双十年华的九衾,每每说起“当年”,都带着点令人揪心的微疼,仿佛心口被针尖刺了一下,并不剧烈,却明晰,他的眼神,明明有光,却又沉寂。
每当这个时候,言笙总坚定,那是一个有着太多故事的、经历了繁华与喧嚣之后的人生。
一定是经过了所有沉浮与风雨,一定是笑过、哭过、痛过,一定是得到过、失去过,然后选择了停下来,择一隅清幽,度一世春秋。
她问过许多次,甚至买了好多坛的梨花醉,想要将他灌醉了问出些什么,可这老和尚口风紧得很,就算是醉了,也只会说自己双十年华、fēng_liú倜傥、英俊潇洒,好不要脸。
而他的这间酒楼,谓之“无名”,这里的人,不问、不听、不嚼舌根。
却也因此,神秘的很。
在门口百无聊赖挥着苍蝇拍的掌柜的见她下来,赶紧丢了手中苍蝇拍,去柜上拿了打包好的绿豆糕恭敬迎上来,明显地弓了腰,一包绿豆糕,生生被他托出了皇室玉玺的味道。
言笙接了,递给身后浮生,随口问道,“那俩呢?”
毫不意外她会发现,掌柜只是低头含笑回答,“就在方才,被辞了。”坦坦荡荡的,嚼谁的舌根不好,非要嚼这位姑娘的,被她本人听见尚且还好,若是被那几位听见,怕是连个囫囵尸体都不会留!
那可真是放在心尖尖儿宠着的!
本也是随口一问,听说被辞了,她倒也没说什么,只道,“那行,我先走了。若他闹什么脾气,你们也别惯着,直接一盆凉水浇上去,给他醒醒脑就行。”
……
浇、浇冷水?!
这姑娘怕不是对这位大人有什么误解?那可是一头猛兽、一头要吃人的狮子!你给他一盆凉水下去,那是自己活腻了呗!
这世上,怕也是这位姑娘敢这么做,而且即便真的做了,那狮子也不敢亮半根爪子,只会服服帖帖地哄这位祖宗天寒地冻别玩冷水……吧。
掌柜的啥也不敢说,只讪讪地笑,弯腰鞠躬,“您慢走……”
一路目送着她消失在门口,才缓缓直了身子,回头看了眼楼上,又幽幽叹了口气……听说是最得主子真传的,这暴脾气倒是和主子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
言笙出了酒楼,走过繁华的街市,漫不经心看着这几日热闹了许多的街道,吆喝的商贩、络绎不绝的行人,将本就并不宽敞的街道堵得更是拥挤,言笙掉头去拉浮生,少年带着斗笠,视线定然也是受阻,她回首叮嘱,“看着些路。”
他空了一只手,由着她拽着,另一只手抱着糕点盒子护在胸前,亦步亦趋的,却冷不丁被身旁一人狠狠撞了下,却还是下意识去护胸前的盒子,人倒是被撞地一个踉跄,若不是言笙拉着他,怕是要跌到。
那人撞了他,倒也反应怪,赶紧稳住身形道歉,“抱歉抱歉……”
浮生没说话,他第一反应失去看糕点盒,言笙却是将人拽到自己身旁,见他并无异状才看向那人,微微一愣,颀长、清秀,是个挺“漂亮”的少年郎,瞧着也是文文弱弱的,此刻因着不好意思,有几分赧意,笑意里都带着几分讨好。
此刻街上人多,被撞了也是寻常,对方还如此态度,言笙自然不会追究,只淡淡迎着,“无事。”
说着拉着浮生就要离开。
手腕却被人冷不丁拽住了,她下意识手一抽,也不知怎地,就被她抽走了,那人似乎有些意外,挑了挑眉,见她冷着脸,似乎才意识到此举不妥,又忙不迭道歉,“抱歉抱歉,本……在下就是心急了些……要不这样吧,我请你吃饭吧!”
“不必。”言笙有些冷,转身又要走。
那少年这次不敢抓了,只跟着她亦步亦趋的,热情得很,“那怎么可以呢,虽说在下不是有意的,但也着着实实撞了姑娘和你的同伴,方才情急之下又显得孟浪了些,实在是过意不去,你若是觉得这个时候不是用膳的时候,那……在下请姑娘喝茶呀?听曲儿?”
……
言笙停了脚步,回首,看着这个格外热络地、自来熟得有些过分的少年,颀长、清秀,漂亮,却同秦涩的漂亮不同,这是一种带着点英气、带着点女气的雌雄莫辨的美感,很能让人放松了警惕。
他的眼睛带这些微微上挑的风情,眼瞳是少见的苍蓝色,蒙着层雾气的感觉。
举手投足说话言辞之间,却又有些生硬感。
她收了眼,意味不明地笑,“阁下不必介怀,我没有在意。您想来是初到隆阳城,倒是可以好好欣赏一下隆阳风物,我便不奉陪了。”
“哎!”被人一下子点破了一层伪装,他也没有不好意思,只笑着说道,“姑娘真是冰雪聪明,不知是哪个府上的,若是可以,在下想请姑娘同游隆阳城……”
亦步亦趋的,他说话声也未曾掩饰,已经有不少目光聚集到了这里,言笙皱了皱眉,只道,“不合适。”说着,抓着浮生拐了个弯,快步离开。
那少年似乎有些懊恼,还想追上去,可人群拥挤,他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