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河。
顶着那偏了西的日头,两人一前一后下马。
抬眸,映入眼帘的是那红绸喜船。
现下尚在天明,灯火未起,只那两行琉璃迎着日光,五彩凝光漾在船舱外的轻纱上,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江予初滞了滞,“这、这是何意?”
莫辞抬手替她理顺了勾着发的钗,唇瓣含笑,粼粼微烁目光直凝上她那如画的眉眼:“我欠阿尧一场婚礼。”
江予初缓缓凝眸,清风撩着霞云浮动,拂去她心底的几分狐疑:
“所以,那夜你见王知牧是为了给永夜送解蛊虫,而后趁我熟睡偷溜出来是来准备这个?”
“无媒无聘,委屈你了。”
莫辞眼睫低垂,敛着那透过霞云的灿灿光辉,直凝她。
“我誓钟情于阿尧,不求待我亦如是。惟愿,同舟共济,终老一生。”
莫辞郑重其事退后半步,平举双手直至齐肩,深深作揖:“余生后世,劳请娘子多加指教。”
河面霞光粼波漾漾,撩着她眼底浮了醉影万千。
河畔女眷秋波涌动,他缓缓直起身,只凝她,执她之手去了喜船。
上了那木阶,船头夹板是熙攘的红花瓣,映得眼底滚烫。
“请公子、夫人入新房,祝愿二位福禄齐天,一帆风顺——”
两位偏髻簪红花的喜娘嬷嬷各立一边,齐齐撩起船舱门帘。
拨开里外三两层轻纱,入眸的是红烛通明的喜庆装潢。
“请公子、夫人沐浴更衣,祝愿二位爱海无际,情天万里——”
喜娘嬷嬷身形一转,拉开帷幔,里头是那身支立的婚服。
凤冠霞帔,锦云成集,撩了她的心底涟漪。
“有劳嬷嬷。”莫辞执着她的手交给喜娘嬷嬷,微微倾下身:“我在那头等你。”
江予初往船尾角落看了一眼,那头是他的婚服,夏芒、王知牧已候着了,皆着新衣,以红绸系腰。
“莫怕,都是自己人。”莫辞又摸了摸她的头笑道。
江予初点头,同喜娘嬷嬷转身去了屏风后头,是备好了的浮瓣浴桶。
轻纱一阖,那俩嬷嬷微微屈膝行了半礼走上前来,替她卸去外衣、腰带。
衣物顺着那身瓷肌轻轻滑下,露出右臂那半指几近融于肤色的浅疤。
俩嬷嬷并没有多问半句,只静静伺候她沐浴。
那浮动的红瓣描摹着她的明玉锁骨,撩着几分薄雾,看得人儿浮想联翩。
……
几阵轻灵水声儿,修长水嫩的秀腿缓缓踏下木阶。
喜娘嬷嬷各执那身正红色里衬两端走了来。
而后是那通身墨色的衣裙,待一一穿搭齐备,嬷嬷送上那身正红色百子百福花样的曳地婚服。
上身,一一系好衣带。
露出领口、袖口的墨边。
嬷嬷替她理顺裙摆系了腰带,最后又将那珍珠边的双孔雀绣云霞帔用珍珠钉扣好……
明窗妆台前,那人指尖轻轻抚过那赤金凤冠,眉眼浅笑。
嬷嬷执着木梳往那头乌发一泻而下: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
……
莫辞那头没有这么多规矩,沐浴之后便径自换了那身墨底红边的赤金大雁纹锦袍。
“话说,咱们能不能先别看了。”夏芒满脸黑线地吐槽。
方才去拿发冠,一转头就见不了莫辞的人影,找了半圈,他竟躲在屏风后探头探脑的。
目光自然是落在那头明窗前的江予初身上。
好容易给揪回来了,好家伙,转身去寻个玉佩的功夫,一回头,又跑去趴屏风了。
一点儿也不叫人省心。
“这还有一夜的功夫呢,殿下想怎么看不行,非得现在去看。”
夏芒蹲下身把那玉佩挂上他腰间,低声地嘟囔着。
莫辞笑了笑:“她好看吗?”
夏芒:“……”
“又不是没见过…”夏芒语气忽的一顿,想了想又改口道:“好看。”
王知牧替他理平了衣袍:“殿下如今这兴致倒是不错。”
夏芒道:“我就说王妃挺好的,自从王妃入了门,殿下这脸上的笑都比往常多多了。”
王知牧笑意显然一凝,看了莫辞一眼,见他那满眼欢喜笑意便也跟着笑了笑:
“只要王妃是真心待殿下,属下自然是没多话的。”
莫辞往她那头瞥了一眼,隔着层层轻纱、屏风,倒看不清她面上神色。
“本就是我欠了她,只要她愿意待在我身边,是不是真心又有什么要紧。”
莫辞眼帘一收漾了个笑,却是连同唇角眼梢愈发酸涩。
匿了好些分明的期许星辰。
夏芒虽说呆愣了些,主子这忽而多了份凄然,他自然也是看出来了的。
“殿下又说笑了,属下瞧着王妃心里欢喜得很呢。”
夏芒眼光一转又看了看王知牧,“是吧,知牧。”
王知牧愣了一下,呆呆地点头:“啊,是…”
“是吗。”莫辞性质不高地拨了拨袖口,只当是他们的宽慰之词。
“当然了,属下看得清楚,方才王妃还偷偷抹泪了呢。”
夏芒一本正经地说道。
“依属下来看,王妃只是随了大江将军那性子不善于表达罢了。
就拿上回殿下吐血晕倒打比,王妃可是好生着急呢,不等属下前去通传就赶了来。
不过话说回来,王妃这脾性还真是怪,说她脾气差罢,那回又愣是压着了火没有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