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紧张,说说看。”封川给小伙子搬了根凳子。
小伙子定了定神,慢慢说道:最开始我很害怕殡葬行业,后来看了日本影片《入殓师》才决定入行。我年初到的殡仪馆,师傅告诉我,人死后尸体神经系统还存在一定反射机能,当外界环境急剧变化时便有可能做出反应,所以有时候火化尸体时会听到棺材里砰砰响。但我从来没有遇见这种事情,前天火化李明远,我不晓得哪根神经搭错,竟然一时兴起往火化炉里瞧了瞧,这一瞧不打紧,吓得我浑身直冒冷汗。我看见火化炉里的尸体,缓缓伸起一只手臂……
听着小伙子的描述,封川脑海中浮现这样的画面:空荡荡的焚尸间,墙壁里嵌着半圆形的锅炉,年轻工人将棺材推进去,扭头看看,房间里除了他之外就只有棺材内的死人。虽然身处业已熟悉的工作环境,但他还是莫名感到恐慌。他明白,自己只要像以前那样焚化尸体再将骨灰交给家属就算完成任务了。但这次他总觉得不放心,于是便低头去看,只见熊熊烈火中,死尸抬起一只手臂,缓缓指向他的眼睛,好像在控诉,又好像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年轻工人吓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出了焚尸间,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师傅,师傅安慰道,没事没事,这种情况实属正常。
“后来呢?”待小伙子讲完,封川追问道。
“后来师傅进去,李明远很快火化完,骨灰给了他的姐姐。”小伙子回答。
“你师傅说以前有没有这种类似情况?”封川问。
“没有。”小伙子摇头。
“没有他还说正常!”封川质疑。
“经历得多,见怪不怪了吧,师傅跟我讲的故事里,还有比这更离奇的。”小伙子道。
“当时火化炉里的李明远抬起哪只手?右手吗?”封川不自觉地动了动手腕。
“嗯,应该是右手。”小伙子想了想答道。
封川再找到小伙子的师傅,也就是之前那个老头,但老头一问三不知,坦言不晓得更多和李明远有关的信息,看他的样子也不像在撒谎,封川只得要来李明远姐姐留下的地址和联系电话,准备亲自登门拜访。
怪胎就是怪胎,活着的时候动也不动,死了倒那么多名堂。右手,我知道你的右手腕有个针孔,死不瞑目,无处伸冤是吧,好,我替你去查,可你好歹给我多点提示行不?
想到这封川愣了愣,按说自己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什么时候变得迷信起来?可最近经历的一系列事情,用常理完全没办法解释啊。
出了殡仪馆,外面天空阴沉,空气很闷,要下雨却下不下来的样子。封川站在路口等车,前方有个一袭白衣的女子,封川一眼便认出了她。
正要上前打个招呼,一台的士停在女人脚下。
来不及了,封川顾不上太多,快步朝白衣女子的跑去,大声唤道:“刘黛!”
白衣女子回过头,满脸惊讶:“咦,是你?封川对吧。”
“对,我们又碰到了。”封川挡在车前,看他的架势是不准备让刘黛一个人走了。现今谜团那么多,与之相关的人又太少,曾经在山河配件厂出现的刘黛或许是解开谜团的钥匙。
“怎么,又想蹭我的车?”刘黛察觉到封川的意图。
“方便吗?”封川挑着眉头问,听口气是不管方不方便我都要蹭了。
“行,先送我,你买单。”刘黛不讲客气了。
再次萍水相逢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坐上座位两人都打开了话匣子。刘黛说自己在省城出生,祖籍延城,目前在省城一家地产公司上班,这个月公司派她到延城出差,上次开到山河配件厂那台车就是公司的。
了解各自的情况后,封川进入正题。这几天他甚为压抑,难得找到个倾听者,于是把李明远、消失的九月八号、车站广场雕塑上死去的嫌疑犯全都倒了出来,刘黛像听天方夜谭一般张着嘴,坐在前排的出租车司机也被封川的故事吸引,差点撞上前面的公交。
出租车先到了刘黛指定的地点,刘黛干脆不下车了,她打算跟封川一起走,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刘黛心中充满好奇。
李明远那位同父异母的姐姐名叫李明华,住在延城市城区一片林立高楼背面的危房里,窗户光线基本被高楼遮挡,门前还有条臭水沟。如此简陋的生存条件,难怪铁路部门赔偿八万元就能将李明远猝死之事摆平。
来之前封川给李明华打过电话,她表现得比较抗拒,不过通过电话封川得知她现在在家。门打开封川亮出证件,李明华无奈只得让两人进屋。
连简单的寒暄程序都省略了,封川开门见山地问起有关李明远的情况。李明华表示,她和李明远虽然以姐弟相称,但平时很少来往,两人共同的父亲以前是工厂里的骨干,收入还不错,李明华两岁时父亲就和第一任妻子离婚,第二任妻子在三年后生下了李明远。起初父亲还两边都照顾着,后来就慢慢疏远了前妻,十几年前父亲和他的第二任妻子相继去世,李明远从此失去了收入来源。父亲比较偏心,所以留给李明远的房子比这套要好些,或许因果循环的缘故,李明远一直都没娶到老婆,他为了维持生活,有时候会到黑市卖血,他还将自己那套三室的房子出租两个卧室赚点生活费,自己则住在最小的那间。
封川问李明远平时与人交流主要用延城话还是普通话,李明华说自己那傻弟弟算个土包子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