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娃带篱落走的路,据说是离东街最近也是平时他们最常走的路。这条路,也是鲁迅笔下“人走的多了就成了路”的那种小路。
可能前一天夜里下过雨的缘故,这条路满是泥泞很不好走。
尤其对于她这种一到下雨天,哪怕在干净的城市街道上正常地走,都能走出满腿泥点子的人来说,就更难了。
她只能拎着衣摆,踮着脚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前进。心里默默祈祷自己的脚后跟,至少在今天别甩出直至后背的抛物线。
可不管她多么小心谨慎,还是架不住小女娃那欢脱的,在泥泞的路上如脱缰的野马似的,啪啪啪踩着跑着跳着的脚步。
完全不顾到处飞溅的泥水溅到自己脸上和身上。更是毫无顾忌地将她也溅成了一只小花猫。
尤其在她嫌她走得慢时,拉着她走的那一段,她心里是崩溃的。
眼见自己身前的白色长袍下摆,从白到灰白、到浅灰再到乌黑的整个渐变历程,心里如同滴血。
她已经完全顾不上背后此时将是怎样一副夸张的水墨画。此刻鞋边黏着的厚厚一圈夹杂着稻草的泥巴,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
忍无可忍,她停下脚步,跑去路边围着一棵大树转圈圈。一会儿左脚一会儿右脚,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捯饬。如同小狗撒尿一般,在树上画上一圈。那一坨一坨的泥巴,就是她的辉煌战绩。
“大哥哥,别弄了。”小女娃的声音突然响起,促使她停下了卖力的动作。
只是女孩眼里的不赞同让她突然有了些羞耻心。她承认自己有点欠文明,把一棵好好的大树搞得面目全非。
在她开始深深反思自己行为之时,小女孩焦急的声音再次响起,“大哥哥,再刮这鞋就破了。”
“破了?”篱落一听,立马紧张地查看自己的鞋子,发现还好并没有脱线的迹象。
因为她不敢想象,人还没走到东街就成了赤脚大仙的画面。
于是她告诫自己一定要好好走路,免得到时候鞋子脱线了,鞋底不翼而飞,只剩下两只套筒挂在脚上。
可事实是,不管她怎么好好走,弄掉的泥巴很快又黏了上来,就好像糊在她眼皮上一样,怎么都无法视而不见。
三番五次她停下来,在路边留下到此一游的记号。草上、石头上、树枝上、落叶上、无处不在·····。
小女娃似乎也放弃了对她的催促,来来去去在路上飞奔。一会儿跑不见了,一会儿又跑回来了,就这样来来回回不知疲倦。
在篱落第n次停下脚步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一户人家的院子里传来几声孩童的嬉笑声。
“大哥哥,我在这里!”女娃欢快的声音响起,同时伴着她飞奔而来的身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成了个小泥人。同时还从篱笆院里带出几个同她一样的。
显然这些孩子们刚刚在泥潭里打过滚,要不然不可能全身都是泥,只露着一双眼睛。
也不知道小女娃是怎么介绍她的,只见他们十分热情地奔过来,嘴里“嗷嗷”叫着扑入她的怀里,瞬间将她弄得满身泥巴。
篱落心里悲苦,可这种情绪还没等到发酵,她就被孩子们拖着在泥地里一路撒欢······。
等到了东街,已经完全不成人样了。
望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盯着她看的眼神,真是羞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只是还没等她羞恼太久,就被孩子们送到了一个小男孩的面前。
角落里,一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正跪在屋檐下向路过的行人乞讨。
“囡囡,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在家看着爹吗?”小男孩似乎有些生气,语气严厉。
“爹刚才吐血了,我很害怕。”小女娃说着不忘指了指篱落,“是大哥哥找人给爹爹看的病。”
“谢谢大哥哥!”小男孩很羞涩,也很懂事,起身向她鞠了一躬。
他的眼神真诚坚定,挺直的背脊像小大人一样,有种小小肩膀能撑起一个家的感觉,让篱落忍不住心疼。
“哥哥,囡囡肚子饿了!”小女娃伸头往破碗里瞧了一眼,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神情有些失望。
吞了吞口水,她蹲在小男孩身边再也不跑了,显然是累了。
“早上没要到钱······。”见她的眨也不眨地望着远处的包子铺吞口水。男孩神情沮丧,眼神里多了些愧疚。
“还早呢!一会儿肯定能要到的!”小女娃似乎看出了他的失落,忙安慰道
其他孩子们也不忘七嘴八舌鼓励他。然后各自散去,找自己的父母去了。
篱落伸手摸了摸,发现又忘带钱了。本想立即回去拿,又怕来去得花不少时间,就作罢了。心想,还是等歇够了,再回去拿不迟。
蹲在路边,望着道上行色匆匆的路人,她终于发现了东街的不寻常之处。
东街实际上并不是意义上的街道,而是在稍显宽敞的山路两边搭起的木质简易店铺。道路很窄,远远看去像一条又细又长的带子扭曲在山道上。
店铺大多都是一层楼式的,因为空间窄小,所以只能放得下一些买卖的东西,却住不了人。当然其中也有零星几家是两层楼的,大多是饭馆之类的。
从刚刚四散的孩子们到处窜来窜去,这家走走那家玩玩来看,这些店家应该都是山中的村民开的。
他们卖得大多是一些山中的干货,有醺好的家禽、有卤好的家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