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一声脆响,毛笔掷于地下。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瞟了一眼那只被崇祯皇帝扔下的毛笔,口鼻观心,低着头噤若寒蝉。
“离间计?这是离间计?!”崇祯咆哮着,难以置信的盯着骆养性吼叫:“朕中了建奴的离间计?!”
“臣不敢这么说,只是把皮岛副总兵沈世魁的呈条原封不动的禀报陛下,请陛下圣裁。”骆养性大气不敢出,把头垂得又低了几分。
“孙元化驭下无方,纵容孔有德、李九成叛乱,为祸山东,无君无父,这怎么能是离间计?”崇祯重重的哼了一声,站在金銮殿上怒喝道:“莫非欺朕真的不解下情?”
“皇上英明神武,自然是不会中计的。只是建奴狡猾,诡计多端,想当年万历朝时,他们曾经用乖巧听话的姿态蒙蔽过神宗皇帝,让朝廷以为建奴是天下最可靠的蛮藩,以至于任其坐大,就连镇守辽东的李成梁都上了当,可见建奴的阴险之处,臣以为,此事并非皇上不解下情,而可能下面有人上了建奴的当,从而误导了皇上。”骆养性字斟句酌的急忙答道,说话时看都不敢看崇祯帝。
“误导?”但是这几句话一下子就抓住了崇祯皇帝的心,他的眼睛顿时眯缝起来:“你说谁误导朕?”
“臣不知,还在查,但臣认为沈世魁一直在毛文龙麾下做事,地盘跟建奴犬齿交错,建奴有什么动静,他应该是最清楚的,现在东江镇只有皮岛未反,足见此人有能力,有本事,还有忠心,他的消息应该可靠,皇上可以仔细看一看。”骆养性不敢正面回答,绕了个弯子。
“毛文龙的部下……”崇祯又重重的哼了一声,在盘龙椅子上坐了下去:“朕就知道,袁崇焕这奸贼错杀了大明的好臣子,若是毛文龙还在,东江镇就不会反,东江镇若还在,就能从侧翼牵制建奴,锦州一线就会轻松一些,哼!可恨袁崇焕这厮,真真误我!”
骆养性眉毛皱了一下,没有做声。
崇祯帝发了几句牢骚,定下心来,打开骆养性呈上的文书,仔细观看,脸上如死水沉沉。
候在武英殿角落中的曹化淳静静的一直保持沉默,但一双眼睛盯着骆养性,不肯挪开,骆养性感觉到了,侧头瞄了一样,两人视线相撞,虚空中火星四溅,骆养性面无表情,略点了一下头,又偏了回去。
上头的崇祯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了文书,半响没有说话,沉吟着开始用手指指节敲打桌面。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皇帝这是在思考,他思考的时候,不要打搅。
如此安静了半刻钟,崇祯帝突然说话了:“朕前阵子调关宁军金国奇为统领将官,高起潜为监军,配马步军两万人进入山东,与新任山东巡抚朱大典一道进剿登州叛军,进行得如何了?”
“回皇上话,昨日傍晚的消息说,高大人已经督各路援军,进至莱州,三战三捷,叛军已经退回登州,据城死守,剿匪形势已经逆转,听说有不少叛军甚至放下武器投降朝廷大军了。”骆养性立刻答道。
“如此说来,只要朝廷坚决剿之,叛军也不过尔尔。”崇祯帝斟酌道:“军士肯投降,说明他们也不想反,反的是将官,而不是士卒,对不对?”
“这……”骆养性吃不准了,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沈世魁说,他抓了几个奸细,是建奴派过去游说东江镇将官的,让他们以毛文龙为戒,跟着朕的大明只会冤死,投降建奴反倒高官厚爵,不少东江镇旧将就是这样被说服的,你看看,袁崇焕这厮,坏了朕的大事啊!”崇祯帝痛心疾首。
“皇上英明……”骆养性觉得,自己除了说这几个字,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崇祯帝又站了起来,在金銮殿上来回走动,边走边说道:“建奴用毛文龙的事来当说词,让寒了心的东江镇众将反我大明,确实恶毒。看来登州之反,必然也是如此,那些将官作乱,是兔死狐悲,看到毛文龙被杀,从而唇亡齿寒,故而叛我,这,的确算是反间计。”
殿角的曹化淳听到这里,几乎抑制不住心中的冲动,想上去说几句了,但想了想,还是克制住了,骆养性在这里,不能多说话。
“建奴打的好算盘,他们想借朕的手,杀自己的人,杀得越多,朕就越失人心,东江镇旧将本就觉得朝廷丢弃了他们,现在若是再杀朝臣,岂不是人心越散?哼哼,朕岂会上当!”
“速传兵部尚书熊明遇、大学士周延儒进殿,朕有话说!”崇祯帝在须臾之间,已经有了决定,他果断的喝道:“骆爱卿,你先退下,今后你们锦衣卫要更用心做事,收集更多的消息,让朕耳聪目明,免得受人误导!”
“臣领命,臣告退!”骆养性躬身行礼,倒退着出去了。
“曹爱卿,你巡视福建,应该着手去了。”他还未退出武英殿的门槛,就听见崇祯帝在嘱咐曹化淳了:“登州水师糜烂,骆养性说船几乎全被叛军抢了,连给旅顺的给养都送不过去,会误了大事,你近日就下福建去。”
曹化淳没想到崇祯会提起这茬,他还琢磨着等两月再去呢,于是忙踏前几步,躬身领命。
骆养性退出殿外,外面阳光灿烂,北京城的夏季,没有冬季那么多的风沙,天蔚蓝蔚蓝的,格外赏心悦目。
他走在空旷的紫禁城广场上,心情舒畅,不止是因为天气的缘故,还有办成了一桩大事的原因。
在城外一个属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