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再打下去,也没有胜算,我们的军队都布置在江户城外围,防备北方的大名,等到他们折返回来,这座天守阁早就被烧成灰了。”
“我看事已至此,只有和九条忠诚谈判一条路了,他们不就是想立家光为大将军吗?权且先答应他,等日后再想其他。”
“说得没错,我也这么认为。”
“不过请放心,德川忠长的幼子长濑大人,我们一定会豁出性命去保护的。”
“保护长濑大人?”土井立胜神经质一般抖了抖了嘴角,气极反笑,用手指指着众人冷笑:“九条忠荣会放过他吗?你们信不信,只要一投降,九条家头一个处死的,就是长濑!”
“不会这样的,不至于嘛。”有人勉强笑道:“怎么说也是德川家的骨肉,不至于的。”
大家明显不想再讨论下去了,纷纷站了起来:“这事就这么定了吧,我们先出去,跟九条家商量一下,看他们答不答应这个条件,先走了!”
几个人长身而走,没有再理会跳脚的土井利胜,就像抛弃了一个小丑。
“八嘎!”土井利胜恶狠狠的骂着,一屁股坐下来,赤红了双眼看着浑身是血的德川忠长,怒发冲冠:“都是一帮杂碎!没有信用的小人!”
“不要生气了,土井大人,你能留下来,我们已经很感激了。”屋子的阴影里,一直没有做声的田川昱皇慢慢站起,他朝土井利胜深深的鞠了一躬,面色平静,除了额头上的血渍:“我现在去向崇源院大人禀报将军大人死亡这件事,土井大人就……随意吧。”
土井利胜怔了一下,眼睁睁的看着田川昱皇弯着腰,推开另一扇门,缓缓走出去。
“.…..唉!”他重重的叹了口气,仰头闭眼,刚刚的暴怒瞬间烟消云散,整个人颓废的瘫坐在地。
“那个……大人。”那群郎中的头舔舔嘴唇,畏畏缩缩的问:“我们能不能退下了?”
……
附楼往后,经过一条长廊,就是天守阁的二丸,即后宅,这里一般是女眷居住的地方,也是德川忠长的平时居所。
一间宽大的厅堂里,檀香缭绕,空旷的地板上,田川昱皇向坐在佛龛前敲打木鱼的德川忠长生母浅井江,行下拜大礼。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现在已经无可挽回了。”田川昱皇抬头时,额前伤口渗出的血把地面染成了一摊红:“忠长大人已死,我和柳生十兵卫,以及一众家臣会誓死守卫天守阁,无论叛党有多少人,无论有谁支持他们,我们会为德川家流尽最后一滴血,用生命来守护长濑大人和崇源院大人你!”
他的眼睛投射到浅井江身上,看向浅井江怀里抱着的一个婴孩。
田川昱皇知道,这就是德川忠长的独子,德川长濑,小名长七郎。
法号崇源院的浅井江紧紧抱着自己的孙子,还未说话的长七郎自然什么都不懂的,伸出小手,企图去抓奶奶的头发,浅井江把脸贴近他的小手,轻轻触碰。
田川昱皇目睹这一幕,忽地把头再次叩了下去:“请崇源院大人带着孩子离开天守阁,去往别处避祸,我们会在这里拖住叛党,给你们争取时间!”
“能逃到哪里去呢?”崇源院却苦笑一声,抬起头来,眸子里全是一片悲戚与怒意:“如你所说,江户城已经被乱党控制了,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呢?我一介女流,一生伺奉过三位夫君,最后才和德川秀忠大人结为夫妻,好不容易得到抚育亲生骨肉的权利,把全部心血都倾注在了忠长身上,如今他死了,我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她把脸贴着长七郎,泪眼婆娑:“我死了不要紧,长七郎还小,他不能死,德川家的权利,应当由他来继承,而不是家光啊!”
“咿呀呀~”小小的孩子,发出无意义的噪音,抓住了崇源院头上的一朵小花。
“话是如此,但除了逃走,没有生路可言。”田川昱皇把额头抵在地板上,悲声道:“援军遥不可待,最近的幕府军都在百里之外,城内的军队大部分都变节投敌,在援军赶回来之前,大局就会被定下。家光会被天皇授命为大将军,继承大权,我们都会被杀死,以绝后患,只有崇源院大人是家光的生母,或许可以活下来,所以只有你才能救长濑大人!”
“请大人出城吧,为了忠长大人最后的血脉!”
崇源院把长七郎抱得愈加的紧了:“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出去实在太危险了!”
“别的办法……”田川昱皇缓缓抬起头,血流满面,眼神空洞无助:“那就只能希望有一个金甲圣衣的神仙,从天而降,解救我等于水火了…...”
“轰!!!”
远处一声沉闷的炮响,震动了大地,屋顶有细微的微尘掉下来,缕缕成流。
“他们把炮都调过来了。”田川昱皇的笑意愈发苦涩,他站起来,按住了腰间的刀:“柳生十兵卫带人在外面苦战,看来也是我去助他一臂之力的时候了,请大人快些离开,这里……就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