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人小伙德耶这些天有了新的工作,他不止是仅仅负责教导手下的几个汉人火炮射击技术与帆船绳缆操作,还当起了苦力。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那位聂老板将大部分的水手都留在了平户,船上只剩了近一百人,这点人手只是刚刚够操纵这条盖伦大船远航,根本无法进行海战之类的行动。
不过好在聂老板根本就没有存打仗的心思,一路上都是偷偷摸摸的航行,一会扯帆疾奔,一会又降帆躲在某个海岛边观望,行动十分可疑,貌似在进行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是最近一个礼拜里第二次这么干了,几天前也来了一回,同样把船上的人赶下去大半之后,定远号独自航行到某个海图上没有标注的小岛上,德耶等人被那个叫做何斌的老板领下去,在岛上一个地洞里挖出来几十口沉甸甸的箱子,费劲巴拉的运回平户,这次又来了。
岛上挖出的箱子,大概是什么了不得的财宝吧。德耶这样想。
他好几次从箱子的缝隙里朝里面窥视,想弄清里面装的是啥,但木箱内层还有厚厚的油布包裹,根本看不见包的是什么,抬起来也听不出声响,加上那几个聂老板贴心的汉人一直盯得很紧,德耶始终搞不清自己搬的是什么。
何斌站在地洞口子上,有些大喘气。
他将手里的铲子放下,目光在这一片林间空地上不停游走,像是在寻找什么一样。
在他四周,很多人拿着锄头之类的东西在挖地,旁边的地洞里,聂尘正监督德耶等人将里面的最后一口箱子抬出来。
“差不多了吧?”聂尘目送钟斌押着德耶等人将箱子抬向岸边装船后,来到了何斌身边,问道:“这都挖了两天了,还没完?”
“这还没到一半呢。”何斌平静的说道,神情淡定,仿佛从地下挖出来不是金银,而是一箱箱的土。
他将手一指,喊道:“朝西面一点,对,再过去一点,就是那里,挖!”
陈衷纪应声下铲,果然挖不了几下,铁铲碰到了地下的坚硬物体,发出“咔嚓”的脆响,众人涌上去,一阵乱刨,又一个层层叠叠放满大箱子的地洞露了出来。
聂尘拍了一下额头,闭目深呼吸。
再睁眼时,他满眼都是泪。
这特么太多了,真的是金山银海啊。
“这是……第几个银洞了?”他吞了一口口水,艰难的问。
何斌想了一下:“第二十一个,还有大概八十三个。”
聂尘满脸都是麻木,他觉得自己有了沈万三的感觉,钱不过是个符号,算嘛(用天津话读)?
这个岛不是个岛,是特么个钱窝子啊。
从登上这个岛开始,何斌仿佛就是个人形金属探测器,凭着自己的记忆,凭空在岛上乱走,走到一处朝地上一点,聂尘就带人开挖,挖出来就是整箱整箱的金银,已经挖到第二十一个洞了,何斌说还有八十三个。
前头十五个的窖藏,大概五百万俩的银子,都给了松浦诚之助,后头的,就全是聂尘的了。
总数有多少呢,聂尘没有去想。
总之搬回去就对了,放到夷州的仓库里,慢慢数。
“原来做海商,真的是日进斗金。”聂尘砸着舌头,他想李旦守着这些银子,应该算这年头的世界首富了吧。
“当然了,要是他多活几年,用你把整个澎湖以北的海面都垄断下来,进账更多。”何斌蜡黄的脸上满是密密的汗珠,背脊的汗液从衣裳上浸透了出来,甚至咳嗽了两声。
然后哂道:“可惜他贪欲有余,天命不足啊。”
聂尘忙唤人拿来毛巾,替他擦汗,殷勤的伺候,这人是个活的提款机,不可有失。
“这么多钱,李旦用富可敌国来形容,都是轻的,他还争个什么呢?”聂尘叹气道,看着陈衷纪等人刨土:“有吃有喝有房好好过日子多好。”
“你现在就是李旦,他的家业你全都有了,你愿不愿意守着这些钱过一辈子?”何斌看他。
“这…….”聂尘犹豫一下,当即食言:“不能够,我还有事情没做完。”
“看,李旦跟你想的一样。”何斌嘴角露出微笑,意思是人都是这么贪的,大哥莫说二哥。
“我和李旦不一样,像他那样明明足以买下整个倭国了,还看倭人脸色过活,我做不到。”聂尘眯起眼,挺直了腰板,抬腿把脚下的一颗小石子踢到远处:“男子汉大丈夫,不说顶天立地,起码要活出个人样。”
“什么样才叫人样?”何斌笑意不减。
“这很难讲,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人样。”
“聂兄的人样,是什么样的人样呢?”何斌刨根问底。
聂尘笑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顿了顿,仿佛心不在焉的随口问道:“你是李旦收养长大的,去过大明没有?”
“每年都要去几次,进货的时候。”何斌答道。
“进货不过是同商贾大家打交道,周旋于鼓乐之间、宴席之上,那就是没有深入去了解了。”聂尘拍拍身上的土,杵着铁铲道:“我来平户之前,在澳门呆过,当小伙计,这你知道的。”
何斌点头,表示清楚这件事。
“我原以为,大明朝开国三百年,地大物博,繁华鼎盛,老百姓的生活,不说幸福美满,至少衣食不愁,饿不死人吧。”
“但在澳门香山一带,我看到的却不是这么回事,我当过跑腿,被海盗劫过,也坐过牢,在市井之中厮混,在城乡之间游荡,看过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