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居益矜持的掂着胡须,心想你个武夫想得到这些才见鬼了,别看你年纪大,见识哪里有读书人多。
他打了个哈欠,起身朝俞咨皋抱拳送客:“俞将军明日天亮,就安排人手将炮台上的铁炮拆下来,选两尊样式完整没有受损的,与俘虏一道送到福州去,本官受人所托,要取样绘图。”
“绘图?”俞咨皋面露惊色:“大人看上这些藩炮了吗?”
“藩炮威力之大,射程之远,前所未见,比澳门红毛鬼的铁炮还要猛上几分,本官要绘制图样,送给识货的人。”南居益凝望远山,目露沉重:“眼下辽东鞑子蠢蠢欲动,陕西流寇成灾,若有这种强大火器助阵,大明何愁贼寇不灭?”
俞咨皋击了一下掌:“南大人深谋远虑,想得真好,只不过这么大的铁炮,要仿造出来,可得下大功夫。”
“成与不成,自有朝廷来做主,我们尽责即可。”南居益抱拳举了举:“俞大人也且歇息,连日劳累,可不要累坏了身体,我先去睡了。”
俞咨皋忙拱手:“大人请便。”
从南居益的帐篷外离开,俞咨皋扭头看了看土堡方向,心想这么大的铁炮,起码几千斤,老子可要选条大船才装得下,又想起红毛鬼俘虏来,心中可惜,那么多俘虏,全让海盗占了,可得少领多少功劳啊。
白沙岛绝好的锚地镇海港,停满了水师的战船,聂尘的船只,只得选择港外的锚地停泊,也没有上岸,所有的人就在船上住宿。
定远号偌大的主甲板上,高耸的桅杆下同样燃有几堆火盆,火盆上架着肥羊大肉,摆着酒瓶酒桶,一群人分作几堆,正在大快朵颐。
聂尘坐在一只木桶上面,其余的人则席地而坐,都是粗犷的汉子,没有那么多讲究,给聂尘一只木桶还是尊重他的原因。
地上有一大片的酒渍,这是刚开始的洒酒三杯,一敬天地,二祝海神,三愿死难兄弟魂归故里。
三杯之后,就是欢庆时刻,苦战之后的胜利难得可贵,人人尽欢,以酒作乐。
酒是劣酒,苦涩得难以下咽,但海上就这么个条件,没人觉得有什么,木碗一碗接一碗的如牛饮水。
这类没有经过蒸馏的酒液,对聂尘来说算不得什么,喝多了或许会有醉意,但喝的时候,因为实在口感不好,根本不会有醉态。
“聂老大,下午和巡抚在帐篷里说那么久,有没有好消息啊?”施大喧红着脸,嚼着羊肉高声道,整个下午趁着官兵忙着收拾残局,南居益都和聂尘在帐篷里密语,蔽退了左右,无人得知两人说了些什么。
“自然是好事。”聂尘笑道,嘴里涩得慌,赶紧的割了块肉放到嘴里嚼:“官府答应了李老爷的条件,他要做官了。”
“哟呵,那我们呢?”众人眼热。
“南巡抚许了他一个海防游击的官衔,我们自然是他的下属,诸位今后都是官兵,有腰牌的那种。”
“呵,当官啦!”
众人欢呼起来,击掌相庆,彼此挤眉弄眼,手舞足蹈,宛如群魔现世,群妖出洞。
“今后当官兵了,可不能像现在这个样子,穿着龙袍不像太子。”聂尘微微皱眉,他一直在努力训练一支有纪律的队伍,但却发现,这些在海上打滚久了的汉子,怎么练都差点意思,纯粹靠着一股血气在打仗。
人都是硬汉,但没有纪律,终究不能成为军队,永远都是乌合之众,血气上头,都不怕死,可一旦受到挫折,恐惧战胜血性,那就输定了。
要锻炼一支面对死亡眼皮都不眨的铁军,看来没那么容易啊,也许自己不是练兵的那块料。
聂尘这么想着,喝了一口苦涩的酒。
郑芝龙看着他的脸色,作为心腹,他猜到一二,低声道:“大哥,光是说这个,不会说整整一个下午,是不是另有玄机?”
聂尘看他一眼,笑道:“玄机谈不上,不过倒是说了点别的。”
郑芝龙没有接话,他知道,这个“别的”如果他能知道,不用问聂尘就会说,不能的话,就干脆别开口。
果然,聂尘呷着劣酒,慢慢的说道:“南居益给李佬的,是澎湖游击,这个职位倒是不错,管辖范围恰好在倭国来往大明的咽喉要道上,正中我们下怀,回去告诉李佬,他一定会高兴,对于李家垄断中倭航道,有莫大的助力,今后可以光明正大的扯旗收过海钱,没有我们的许可,一根丝一匹布都运不过来。”
“不过,凡事没有完美的,得了好处,就得担点风险。”
聂尘又呷了一口,道:“澎湖是荷兰人盯上的肉,今天虽然吃了亏,但东印度公司绝不会善罢甘休,要想从大明获取丝绸瓷器,从中赚取暴利,红毛鬼必然要卷土重来,把澎湖夺回去。”
他吁了口气:“南居益是个聪明人,他这是把我们抵在了最前头,给个虚职,荷兰人若来,我们首当其冲,必须跟荷兰人打生打死,他作为福建巡抚却乐得清闲,坐家里看戏就行了。”
“那我们岂不成了朝廷杀猪的刀?”郑芝龙皱眉:“荷兰人被断了财路,岂肯善罢甘休,我们这代价有点大。”
“代价是大,不过若是善加利用,就是生财之道。”聂尘话锋一转,隐隐点拨道:“荷兰人也不是不可以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