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不懂?”
分明是个问句,李旦却说得语重心长,言辞里都是期盼与殷切的意味。
“懂,懂。”李国助连连应道,讪讪的搓手:“我只是觉得,得罪了倭人,爹还有后手,但把咱们自己人都得罪了,今后在这海上……”
“什么自己人?只有一家人才算自己人,外面那些海商能算自己人吗?”李旦朝地上啐了一口:“义气都是说说而已,关二爷都保不住你,他们能跟我们一条心?你信不信,只要我们李家破落了,遭了祸事,肯出手帮忙的连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你想想前些年松浦镇信年年敲我们竹杠的时候,那些海商谁出头跟我们站在一起了?一个都没有!”
他哼哼着,拿起扇子连扇:“全躲在后头,不敢出面,唯恐松浦镇信盯上他们。儿啊,做生意讲究的是利益,这些亦商亦盗的人看重的也只是利益,有利可图就蜂拥而上,无利可图就退避三舍,你跟他们讲义气,他们会把你骨头都拆了!”
“我也不是说要讲义气,只是觉得……多个朋友多条路,处世圆滑一点好一些……这是你教我的。”李国助道,捧起几上的一杯茶,双手递给老爹。
“圆滑没错,但要分什么情况。”李旦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还递给李国助:“太平盛世要讲圆滑,世道凶险就要讲霸道。现在这局面,不霸道一点今后就没好果子吃,我们李家树大招风,打我们主意的人不少,不先下手,让别家占了先机,丢了你爹这么些年苦苦打出的家业事小,只怕到时候连命都保不住事大啊。”
李国助听了唯唯诺诺,口中称是,李旦瞪了他一眼,道:“是个屁,你听懂了没有?”
“懂了懂了,爹,我这就去外面盯着,看看团丁招募得怎样了,有没有按你的要求来办。”李国助躬身应道,拔腿想走。
“去吧,盯着点也好,团练今后是我们的一份依仗,你早晚要担起这份担子的。”李旦在竹椅上躺下来,慢慢挥扇,眼睛缓缓的闭上:“没事别咋咋呼呼的进来,我这年纪大了,白天得打盹休息。”
李国助退出去,把刚才的小丫鬟换进去继续打扇,自己沿着回廊一路往外,穿过厅堂房屋,来到大通商行的铺面门口。
门口团丁的招募在继续进行,李国助出去时,正好看到一个面黄肌瘦的老实农夫笑颜逐开的被录取,穿着像乞丐般的破烂衣服正在被询问家世底细。
见到李国助出来,坐在桌子边上的一个大汉赶忙起身站起迎上去,正是刚才出手教训那位胸毛大侠的其中一人。
“少东家,怎样?”大汉问道。
李国助摆摆手,把他拉到一边的僻静少人处,先哼了一声再说道:“别提了,我只开了个口,就换来一顿教训。老爷子铁了心了,要做大,为此什么都不顾,我看劝也没用。”
大汉皱起眉头:“东家以前不似这样的,什么事都讲个过得去,常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怎么现在掉了个个了啊?”
“一定是姓聂的那小子撺掇的。”李国助咬牙:“自从他来了我爹就一天比一天有变化,不想着怎么做生意,反倒是想着怎么争个头铁,刘香,你也是我爹手底下掌握一百艘船的老大,你怎么想?”
“少东家怎么想,我就怎么想。”刘香泰然答道:“我跟少东家是一条船上的人。”
“刘老大果然和那些目光短浅的人不一样,有见识!”李国助赞了一声:“我们是生意人,以前在海上打打杀杀也就算了,现在什么都有定数,各通商道,各赚各的钱多好,非要强行改变那不是给自己树敌吗?我想过了,既然我爹一条道要走到黑,我们可不能跟着蒙圈,他老人家年纪大了,这家业早晚会由我来做主,为了今后不至于到处碰壁,我们要早做准备。”
“少东家说吧,我们怎么做?”
“团练是个好东西,得抓在手里,我爹这一点说得没错,有了兵就能跟倭人叫板,也能威慑其他海商。”李国助朝门口的招募处看了一眼,不禁皱眉:“怎么尽是些歪瓜劣枣?”
“是按老爷的意思招的,住持招募的是何斌何老大,他是老爷子的心腹,我拗不过他。”刘香朝坐在桌子后面的长衫人偷偷指了指:“不过少东家放心,我特意留意了一些孔武有力的人,都是闯过江湖的,手底下有真功夫。何斌不要,我们要,这些人我都留下了,放到其他地方,今后少东家就是他们的头,随时都能用上。”
“极好,极好!”李国助大喜:“我正愁手下没有得力的人才,你做得不错。”
刘香谦逊的拱拱手:“都是少东家安排有方,对了少东家,前些天西边海上的一些英雄带话过来,问我们在海上劫道、乱了规矩是什么意思,这事其实是老爷安排的,我们怎么应对?”
“老爹昏了头了,任由聂尘那小子乱来,这些英雄都是跟我暗中有生意来往的人吧?”
刘香点点头:“有贩卖人口的牙船,也有专运荷兰货物的船东,他们都想得到一个准信。”
“给他们带话,就说现在海上劫道的不是我们的人,是打着我李家的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的家伙,他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无须考虑我们李家的感受。”李国助面目阴沉的说道:“和我们的生意照做,反正聂尘打的旗号是神叨叨的骷髅旗,不是李家的认旗,跟我们扯不上边。”
“这样应对极好,我也是这样想的。”刘香点头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