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所的文员有不少是热沃丹市民,他们的家人都在城内。
听到此处,文员们忍不住放声欢呼,几日来沉积的阴霾一扫而空。
声浪向着教堂外面扩散,将“热沃丹仍在坚守”的消息传递了出去。
正在小镇四周修筑壁垒的战士和民夫们扔下工具,也跟着发疯似地大喊大叫,发泄胸中积郁的情绪。
狂热的海洋里,唯有一人还保持着冷静克制。
温特斯的指尖轻轻叩着桌面,缓缓问图林:“热沃丹的城防是否还完整?”
“完整!”图林想也不想地回答:“城墙都好好的呢。城内也没见起火。我还看到桥上有马车行人走动,好像在搬运东西!”
巴德大步流星走进教堂,一进门便高兴地问:“听说热沃丹安然无恙?学长果然是有本事的!”
“安然无恙。既然学长守住热沃丹,我们的选择也就更多了。”温特斯无意识摩挲着一柄无格小刀,陷入沉思。
巴德见状示意众人仅剩,教堂内重新陷入安静。
温特斯站在祭台下思考,阳光透过教堂墙壁上的马赛克玻璃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照得斑驳。
部下和文员们虔诚地望着这一幕,有的人在心中默默祈祷。
“巴德。”温特斯一字一句地说:“征发铁峰郡所有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人。”
……
打着绿旗的传令兵奔向四面八方,他们携带着两份命令。
第一份命令,征召中铁峰郡、上铁峰郡所有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人为民兵;凡参战者皆给田一顷,战死者三倍。
第二份命令还在抄录时就已经传遍圣克镇。
它没有正式名称,所有人都带着一丝恐惧和战栗轻轻念叨它的绰号——割头令。
即铁峰郡上下无分男女、老幼、兵民,凡斩获敌人首级一枚,并有头盔、衣帽为凭证,皆给田一顷。
土地是温特斯的资本,也是温特斯仅有的资本。但是当需要使用它的时候,温特斯绝不吝啬。
……
梅森也收到了温特斯的传信——绕经王桥镇过河的信使终于抵达热沃丹。
“这写的什么东西呀?”梅森拍案长叹,将信笺递给莫里茨:“是维内塔人的特殊拼写方式?”
草草创制的暗号太过简单,难以承载大量信息。
可是被截获的风险不能不考虑,所以温特斯的信是用密语写成。
梅森看不懂。
无精打采的莫里茨中校接过信,瞄了一眼又干脆递了回去:“不是。”
粮食匮乏导致无人酿酒,所以这段时间以来莫里茨产生了严重的戒断反应。
此刻他正摆弄着一个小银酒壶,酒壶里是热沃丹最后的一点烈酒。
中校全神贯注地观察酒壶的每一个细节,仿佛仅仅靠着接触就能解渴。
只有梅森知道,中校留着最后的烈酒是上阵用的。
“蒙塔涅保民官还说了什么?”梅森无奈问信使。
“保民官说。”信使回答:“去找a和b。”
……
一般来说在军队内部,a指代的人物是堂·胡安中尉,b代表莫里茨。
堂·胡安已经失踪有一段时间,但是梅森知道还有一位a,而且这位a女士此时此刻就在热沃丹。
a女士——安娜·纳瓦雷接过信笺,看着乱码似的字母,微微蹙起眉心。
凯瑟琳也从姐姐肩膀探头偷瞄,然而她也一头雾水。
“温特斯写来的。”梅森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只有你能明白。”
听到坏东西的名字,安娜的娥眉舒展开,她矜持又略带一丝害羞地回答:“那我大概明白该如何解读。”
随后,安娜简单解释了其中缘由,越解释脸颊越红。
因为温特斯写给安娜的信总是会被人偷看,所以有次安娜玩笑似地说起这件事时,温特斯告诉了安娜一种密写方式。
“古时候有一位统帅,他会把军令中的每个字母按照顺序向后推移几位。”温特斯还以为是在解决问题:“如此一来,原本的语句就会变成混乱的字母。”
凯瑟琳轻轻哼了一声。
安娜拿起信笺,又变得疑惑:“但是这封信有些奇怪,不像是序列的密写方式……为什么只有十个字母?我……哦!我懂了……”
一旁的梅森和凯瑟琳都不明所以。
安娜急促地解释道:“这是另一种加密方法,我只是和蒙塔涅先生随口提过……不是只有十个字母,而是一到十。我们还需要一本书,蒙塔涅先生提过是什么书吗?”
梅森连忙回答:“他说去找a和b。”
“一定是一本他也有、我也有,至少不难寻找的书。b?是什么?”安娜的余光扫过神龛,刹那间想明白了所有关节。
她微笑着指向圣徽:“是经书。”
从热沃丹大教堂借来“对开本”之后,信的内容很快被破解。
这是一封完完全全的军事通讯,温特斯简明扼要描述了滂沱河之战的经过和结果,冷静地分析了军队目前的困境——补给短缺;苦战之后没能得到休整,师老兵疲。
接下来,温特斯告诉了梅森学长他的下一步战役规划,而热沃丹暂时不会得到支援。
冰山的冷峻情绪只在信的最后碎开一处边角,温特斯痛苦而克制地写下两个词“对不起,对不起”。
“这有什么可对不起的?”梅森无可奈何地摊手:“打仗,什么事情都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