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特尔敦人遇上的是插满刺锥的大陷坑和猎熊夹子。
大陷坑和猎熊夹子很致命,不过也很容易觉察。
尤其是猎熊夹子——白得几斤好铁,特尔敦人高兴还来不及。
可是接下来特尔敦人就笑不出了,因为他们遇到的陷坑一天比一天隐蔽、用料也一天比一天简单。
到如今已经全都是“一个土坑、一根木锥”的小陷阱,还有尺寸和老鼠洞差不多、专门针对马匹的陷坑。
也许贵人们还认为两腿人只是羔羊一般的温顺猎物,但是普通的部众已经很清楚,帕拉图人绝对不是羊——至少此地的不是。
石箭看着受伤的奴隶和受伤的甘草黄,不仅不恼火,反而有点高兴。
正当石箭盘算着什么时候,三名骑手穿林而来,为首的竟是图鲁科塔[秃犬]本人。
石箭众人急忙行礼。
“做什么?弄出这大动静?”秃犬阴沉着脸问。
“我的人踩了陷坑。”
“踩陷坑有什么打紧?速速行军。”
“可……”石箭犹豫不定:“得派些个人带受伤的回去。”
秃犬眯缝起眼睛,握住镶金的刀柄:“谁受了伤?”
听到这话,踩到陷坑的中年奴隶惊慌地爬起身。他忍痛站直,血从靴底淌出,流进土里。
“速速行军。”秃犬喝道:“耽误围猎,我定杀你。”
石箭忍气吞声的施礼。
对于赫德人而言,男子气概是权威的重要组成部分,但石箭现在顾不上那么多。
秃犬明显冲着他来,他若是落下一丝口实,都可能会被当场格杀。
石箭留下伤者和伤马,继续向前行进。虽然刚刚踩上陷阱,但他们还是得沿着这条小径走。
因为路旁也可能有陷阱,而且有现成的小径不走,去走林间野地反而会耽误时间。
这里不是一马平川的草原,往哪走都行。这里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原始森林,稍微不小心都会迷路。
石箭不情不愿地往前走着。
秃犬没有善罢甘休,反而得寸进尺。他就如同这些部众真正的主人一般,骑马走在队列后边督军。
顺着小径走到底,是一座河谷。
河谷东西走向,两边都看不到任何人烟。
秃犬迎风嗅了嗅,喝令石箭带人向东。
狗鼻子就是比马鼻子灵,刚刚转过一个弯,一座位于在河谷南岸的隐蔽营地暴露在特尔敦人面前。
营地四周是用树枝插成的篱墙。篱墙内既能看到帐篷,也能看到桦树皮和麦秆铺成的屋顶,甚至还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人影。
这就是猎物,这就是特尔敦人来到此地的原因——帕拉图人的密营。
“呵!两腿人的密营!”秃犬大喜过望:“你等藏好形迹,等着右翼和中军过来。若是惊动到两腿人,杀了你们!”
留下几句威胁,秃犬便去动身寻他的部众。
……
躲入山林、筑营隐匿,留下一座座空荡荡的村镇……
对于两腿人断尾求生的举动,特尔敦人一点也不意外——因为赫德诸部就是这样干的。
每逢战事,赫德部落里的成年男人要尽数出征。
首领们就会集中所有的牛羊、财货、妇女和毡帐,再择一偏远隐蔽处安置,这就是所谓的老营。
男人在外厮杀时,老幼妇孺就躲在老营等候音讯。而真到需要抛弃老营的时候,诸部首领也绝对不会犹豫。
所以对于诸部来说,清抄老营是战争的重要环节之一。
因为战阵搏杀没有什么战利品可言,肥壮牛羊、美丽的妇人、辉煌的宫帐都在老营里。
在石箭看来,此地的两腿人无非是用很多座小型营地代替一座集中所有财富的老营。
将大小村镇的浮财抄掠一空后,不满足于收获的特尔敦人自然而然将目光投向森林。
特尔敦人如同围猎一般划定范围,追踪觅影、搜山检野、挖地三尺。
密营虽然隐蔽,但它不长腿。一缕青烟、一群飞鸟、一条人畜踩出的小径乃至一次糟糕的运气都可能导致营地暴露。
随着密营接连被找到,一些特尔敦头领抢来的财货已经装满大小鞍袋,用所有的马都驮不动。
那些空手而归的头领嫉妒得眼睛发绿——例如秃犬。
……
对于眼前这座“老营”,石箭兴趣平平,他分不到战利品。
秃犬没有讲明,但是石箭很清楚秃犬什么都不会分给他,这就引出第二个原因——秃犬饿得发疯,而石箭已经吃得很饱。
不知等了多久,石箭听到有号角声从前方传来。
上百特尔敦轻骑冲出森林,直扑密营,为首的正是秃犬。
又有号角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青马也带人杀向密营。
石箭命人吹响号角,踩蹬上马,不紧不慢跑向密营。
……
刀光剑影,人嚎马嘶。
两伙人正在一座简陋的营地内拼死搏杀,一伙人少,一伙人多。
人少的一方手持长矛、弓箭和弯刀,张弓搭箭、驰骋冲杀;人多的一方拿着刺槌、标枪乃至连枷、镰刀等农具,以密集阵型作战。
不消说,前者是特尔敦人,后者是下铁峰郡的民兵。
在这场数百人对阵数十人的战斗中,罗纳德指挥的民兵们已经稳稳压制着特尔敦人。
民兵推着车轮、抬着门板,以一种笨拙但却不可阻挡的方式缓缓碾向特尔敦人的营地——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