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来了第四个?
温特斯面无表情,没有收下礼物,他记得这人是谁。
小狮子眉毛高高挑起:“你是谁?”
来者低眉顺眼地回答:“我是烤火者的通译。”
小狮子轻哼一声,接过礼物,打开一看:“胡椒?”
“是胡椒。”老通译的态度愈发恭顺:“我怕这位大人吃不惯草原饮食,所以带了一点香料过来。”
“来干嘛?”
“请允许我和这位大人单独谈话。老仆力衰体弱,这位大人动动手指就能杀了我,请您尽可放心。”
小狮子本想直接回绝,但他还是用眼神询问温特斯。
温特斯微微点头,小狮子瞟着老通译,与额儿伦走出毡帐。
温特斯不说话,老通译也不说话,双方就这样静静对视了一小会。
“您的伤如何了?”老通译打破沉默,笑着问:“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吗?”
温特斯一言不发,用眼神告诉对方:“有话直说。”
老通译轻轻咳嗽一声,陡然变色,突袭般喝问:“祭天金人在哪?!”
温特斯不为所动:“分了,让猴屁股脸自己拼去吧。”
“你撒谎!”老通译眼神凌厉,死死盯着温特斯的眼睛、脸庞和指尖,不放过一丝细微动作:“我们根本没找到金人残片!俘虏手上没有,大营里也没有!没人知道在哪里!”
“很好,那是你们的事。”
老通译突然扣住温特斯的手腕:“祭天金人在哪?!”
温特斯似笑非笑,脉搏就像滴漏一样平稳。
下一刻,老通译依稀看到拳赢出现在他眼前。
然后是清脆的骨头断裂声,他被打得仰坐在地,眼泪、鼻血、口水横流。
“别找死。”温特斯声音清冷通透:“猴屁股脸想要祭天金人?让他攒攒钱,说不定能铸个小号的。”
老通译刚要发作,帐外的小狮子和额儿伦已经闻声闯进来。
“怎么回事?”小狮子的手扶上刀柄,神色不善地盯着老通译。
老通译扶着鼻梁,猛一用力扳正。他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几人施礼,脸色阴沉地走了。
“怎么回事?”小狮子又关切地问温特斯。
温特斯松了松手腕:“狼狈为奸。”
“这老奴仆有点本事。”小狮子挠着头发说:“居然也不叫疼,自己弄好鼻梁骨走了。”
“你对上他不一定赢。”温特斯回想着老通译手掌的触感:“那家伙手上的茧子……比我还厚。”
温特斯的思绪回到汇流河北岸:“可惜我那时竟没看出来,没有在战场上一剑杀了他。现在,就算想杀也杀不得了。”
额儿伦害怕地扔掉老通译带来的那袋胡椒:“这个咱们不要了。万一他下毒怎么办?”
“放心。”温特斯靠在毛毯上,慢吞吞地说:“现在最关心我生命安全的就是猴屁股脸。我看今天杀羊了,咱们做羊杂碎汤喝吧?就像在赤硫岛那样,加一点点碎胡椒。”
“好的,我煮羊头给你吃。”听到猴屁股脸这个叫法,额儿伦的柳叶眼笑弯弯的,拿着胡椒走出毡帐。
胡椒捣碎、过筛。
羊肚、羊肠、羊心、羊肺洗净切丝,先焯水,后下锅滚成白汤。
羊汤撒上胡椒粉,再加一点草原的野韭菜花酿成的酱,能驱散一切寒意。
最后,额儿伦端上偷偷准备的面条。
这是温特斯在大荒原上吃得最温暖的一顿。
……
温特斯吃得很好,但是有些人很气恼。
老通译离开大营之后,马不停蹄往南赶。
在六十公里之外的山坳里,烤火者正在等着他。
如果小狮子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怒不可遏。
特尔敦的草场在大河以南,更靠近南边的金顶山脉。
赤河部的草场在大河以北,更靠近北面的遮荫山脉。
赫德诸部口中的“大河”,就是帕拉图人口中的烬流江,维内塔人和联省人口中的奔流河。
这条河自西向东流淌,近似将两山夹地拦腰一分为二。
连冥河最终都要汇入大河,所以大河又被赫德人称为万河之河、众河之父。
不过在与冥河交汇之前,上游的大河水量并不比冥河多。
冥河之战没过多久,烤火者便与白狮分别,引着特尔敦部人马回往“河南草场”。
但他实际上不仅没走,还领着五百精骑躲藏在赤河部营地附近的山坳里。
这是严重的挑衅行为,同开打只隔着一层纸。
“怎么样?”看到老通译回来,烤火者急不可耐地问:“那家伙怎么说?”
“平静的就像木头、冰冷的就像石头。”老通译沉着脸说:“上次见他,他还浅得像汪池水。这次见面,我竟然看不透他了。”
烤火者手足无措:“那如何是好?额赤格,还要动手抢人吗?”
别说是赤河部的人,就算是特尔敦部的底层部众听到首领唤通译“额赤格”,也要吓一跳。
额赤格,即赫德语中的“父亲”。
考虑到特尔敦部上任首领没有把老通译吊在树上乱箭射死,烤火者的意思应该是“亚父”。
烤火者的箭筒士对此习以为常,显然这个所谓的“通译”,并不仅仅是通译那么简单。
老通译沉吟着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小子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我才看不透他。”
“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