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的侦骑回报,有大几千赫德骑兵沿途收拢人马,正在向东进发。
侦骑还回报,在那些骑兵之中看到了青色马尾大纛。
显然,烤火者的嫡系人马并未溃败,烤火者本人也没有认输。
这一仗还没结束。
……
战场犹如胡乱堆叠的积木,抽出任意一块,都会引发不可知的变化。
前夜,杰士卡大队夺取祭天金人。
昨日,特尔敦部围攻桥头堡。
如果说这两件事尚能看出因果关系,那么其引发的连锁反应则以一种隐蔽的方式传导至二十公里外的[北寨
北寨的指挥官博德·丹尼尔上校一定想不到,引发外面的赤河部人马拼死攻城的原因,竟是一个联省炮兵军官的意外迷路。
北寨有两个步兵大队和一个骑兵中队,外加一个百人队的辅兵,总兵力接近一千三。
营寨面积小,但足够坚固,而且储备了大量的粮食和弹药。
唯一的问题是“水”。
为占据更高的地势,营寨选址在一处山坡上。
距离北汇流河大约有三百米,营寨不能直接获取水源。
这本来不是问题,因为在此处设寨最初是为防止城内守军渡河突围,居高临下才好控制河岸。
可现在赤河部援兵杀到——这出乎帕拉图人的意料,北寨便首当其冲。
带领赤河部援兵的是白狮亚辛的舅舅和弟弟,他们对北寨围而不攻,显然是已经看穿北寨难以取水的弱点。
外面的赤河部人马忙着截杀打水的帕拉图士兵,里面的博德上校忙着挖水井,战斗就这样陷入僵持。
可是就在昨天早上,赤河部仿佛得到某种信号,突然对北寨发起总攻。
博德上校不知道,在二十公里远之外——战场的另一边,特尔敦部也围攻杰士卡大队。
温特斯也不知道,他们放的一把大火,竟会导致赤河部猛攻北寨。
没有人能窥见战场的全貌,因为没有一个居高临下的位置供人俯瞰成千上万人厮杀、受苦和死亡。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战争只发生在自己周围五十米内。
棋子看不到棋盘,士兵是棋子,温特斯也是棋子,杰士卡同样是棋子。
只有寥寥数人可被称为棋手:白狮亚辛、塞克勒、阿尔帕德……但是就连他们也看不到棋盘的全貌。
所有人都只是在眼所能见、心所能知、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挣扎。
拿博德上校来说,他只想着如何守住北寨。大计划如何,他既不了解,也不在意。
赤河部猛一发力,北寨守军的伤亡陡增。
博德上校惊讶地发现,外面的赤河部竟拥有相当数量的火枪手,要知道有的赫德部落还在用骨箭、石箭。
连北寨守军也没有火炮,而围攻北寨的赤河部大军居然推出四门火炮——虽然打得不太准。
战斗进行一整天,赤河部欺负北寨守军缺乏重火力,推着楯车抵近,有条不紊地填埋壕沟。
博德上校则趁夜带人翻出寨墙,把填进壕沟的土再挖出去。
赤河部大军发现帕拉图人出寨,立刻派骑兵冲杀。
双方你来我往,摸黑乱战一通,各自丢下百来具尸体撤退。
……
今日拂晓,荒原上泛起薄雾。
近万赤河部士兵再次于北寨外列阵,他们当中大部分人选择下马步战。
大部分赤河部士兵提着角质的反曲复合弓,少部分人扛着重型火枪。
雾气对这两种武器都不好,复合弓会开胶,而火绳会更容易熄灭。
但是想到敌人也承受着同样恶劣的环境,雾水也就没有那么令人难以人受了。
隔着薄雾,博德上校看不清敌人的布置,但他很清楚会是什么样。
显然会有楯车,这是赫德人的传家宝。
应该还会有一些梯子,昨日赫德人已经把几处堑壕填平,连寨墙的木头都被拔走不少。
还有铁锹和镐头,这两样家伙什虽然不起眼,但很能说明问题。
最让博德上校头疼的是火炮,外面的赤河部主将已经发现他的手下炮术拙劣,实在没什么威胁。
所以赤河部主将迅速改变战术,不再拿实心弹从两百米外轰。
而是把火炮搬上楯车,拖到四十米以内用葡萄弹清洗寨墙。
寨内寨外,肃然无声。
“你不错。”博德上校面无表情站在寨墙边,在脑海中自言自语:“但我也不错。不出点血,别想拿走北寨。”
“亚哈奇!亚哈奇!”墙外的赫德人开始齐声呐喊。
“亚哈奇?”博德上校抓起一团枯草,擦了擦手掌,随口问身边的通译:“什么意思?是敌人主将名字吗?”
丹内尔——原商户、现通译、被强征入伍的双语人才——哭丧着脸回答:“亚哈奇应该是幼狮的意思。[哈奇]就是小孩子,[亚]是狮子,亚辛就是白狮。至于是不是敌人主将的名字,我也不清楚。”
“幼狮?”博德上校挑起眉头:“难不成还是蛮酋亚辛的兄弟?不过可没听说他还有弟弟……”
号角声响起,外面的赫德人开始朝营寨推进。
博德上校挥了挥手。
军旗摇动,帕拉图火枪手走上寨墙,各自选定位置架好火枪,并将火绳挂上夹具。
赫德人推进至一百米。
军鼓手开始敲急促的鼓点,火枪手轻轻吹红阴燃的火绳梢,随后扳开火药池盖。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只待枪声一响,便宣告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