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迟的别苑,其实就建在钱塘门外,和望湖楼毗邻。
芳期只知道晏迟作为天子信臣,却不用日日上朝,他似乎也并不愿意住在沂国公府,所以倒是在别苑里厮混得多,但当她来到归属晏迟这所别苑时,在门内的穿堂刚刚下了轿子,一抬眼,竟见一池清水撞进眼底,虽不是浩瀚万顷,可因为点缀着奇石芳朵,又被游廊亭桥烘托,更绝妙的是也不知怎么营造出水雾弥漫的情境,居然恍然有若仙境。
门里迎接的人,是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穿一件不制衿的窄袖素青褙子,衬得贴身一件绣着合欢花的抹胸越发鲜艳夺目,她却不多话,只微笑着在前引路。
沿着游廊进了个月亮门,还是游廊曲折,芳期一路上看过去,无论屋舍还是楼阁,亭榭抑或厅堂,都营建得十分精美,搭配着芳草花树,点缀了湖石帘幔,这些都还算普通的话,明明晏迟这个主人并不在此间,经遇的楼阁亭榭里,竟有绝色女伎或者抚琴,或者吹箫,竟然以声乐装饰庭院,细心一看,连女伎们的衣着都似乎和馆榭的陈设相得益彰。
芳期一边感慨着晏迟的铺张奢华,一边诧异辛远声怎么容忍得了好友的这种作派还没和晏迟绝交。
数数大致经过了四、五个月亮门,芳期才看见了一座大门上方挂着“金屋”的牌匾。
人还没进去呢,就听见里头的弦音声声,娇笑阵阵。
待进去就看见又一片烟波浩渺的湖池,才让芳期恍悟这间别苑竟然临着西湖而建。
晏迟今天倒没请客,他是一个人在座高楼里饮酒,芳期登上高楼后才见窗外既能看见望湖楼,还是遥应江月苑的那座江月楼,也就自然能赏宝佑桥了,芳期才有些相信了上回的宴聚果然是辛远声作东的话,因为要是晏迟请客,又何必舍了自己这处别苑,去包赁无论是造景又或格局都远远不如的江月苑呢。
高楼上,好些穿着男装舞,至于陪在晏迟身边饮酒的美人,芳期却是见过的,正是不会用香被她指点过一番那位,美人看她的目光,这回更是带着明显的敌意了。
还好晏迟也不想看两个女子在他面前唇枪舌箭,见芳期到了,就拍了两下手掌。
莺莺燕燕顿时清空。
晏迟也没让芳期落座,他自己还站了起来,施施然踱至楼外的望廊,芳期看了一眼这人挺得活像把冷剑的脊梁,硬着头皮跟了上前,很识趣地挪开两步,没靠晏迟太近。
“打听清楚了?”晏迟撇了一眼身边的女子,眼睛里的冷意丝毫没被这日明媚的骄阳融解。
“莫须有,便是东平公的冤情。”关于总总,其实也只需要归结于这句话。
“果然,覃小娘子背后的人就是徐二郎啊。”
芳期险些没有一头从高楼的栅栏里栽出去,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晏迟,活像看一个妖魔鬼怪。
“莫须有事件可不是什么人都知道的,我上回说徐二郎是不知从哪里听了一耳朵才有了利用来空手套白狼的想法,你还真相信了?覃芳期,晏某可真不敢相信凭你两这样的脑子,居然也敢算计我。”晏迟冷笑。
“不是晏三郎,这件事真和徐二郎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你怎么报复我我都认了,但晏三郎你能不牵连无辜么?”芳期一时间恶向胆边生,她都有点想把晏迟给推下这座高楼的邪念了。
“要徐二郎和这件事当真无关,他是怎么知道的东平公是被莫须有的罪名冤害?听他父祖所说?他的父祖为何无端端跟他提起这件事?覃三娘你总不会讲,不仅徐二郎对你言听计从,连徐尚书和徐副使都待你是求无不应吧?所以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徐二郎早就知道了莫须有事件,他怕开罪我,摆布你出面空手套白狼,以为我一个堂堂男子不好和你这小女子斤斤计较,只好是吃这闷亏,我本来还不笃定的,结果上回一诈,真相就被我诈出来了。”
芳期实在弄不懂晏迟自信已经“诈出真相”的逻辑,她只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自家祖父显然高估了晏迟的心胸,这个人哪里会对小女子发扬君子风格,更可气的是,晏迟还自作聪明,认定了徐二哥是哄骗他的背后指使,铁了心的要报复徐二哥!
“你一定要这么认为,我也解释不清楚,只好求晏三郎再容我几日,我会想办法……弄清楚都有哪些人陷害东平公。”芳欺是又恨又怕,没别的办法只好再使出缓兵之计。
“五天,我只再给你五天时间,要是你五日后还不能履行诺言,那就……转告徐明溪好自为之吧,让他千万别出门,否则一定会有飞来横祸。”晏迟挥挥手:“我就不送了,覃三娘好走。”
芳期忍着气出了晏迟的别苑,只觉太阳穴都在隐隐作痛了,她赶忙把系统给召了上线:你应当都知道了吧,别说取得晏迟这厮的谅解,我这回怕是要连徐二哥都拉下浑水了,你快想想,怎么解了这燃眉之急!
系统:亲,这回小壹真帮不了您,我搜捡了一下程序提示,没哪条是和莫须有事件相关的,且并没等您嘱咐,我已经将这难题回传给了吕博士,吕博士给我的答复是,在原生世界关于东平公赵清渠就是草草一笔代过——“佐康王立南卫,后犯谋逆被处斩决”。
那就是说,这一盖棺定论千年之后都没有掀开,是确确实实的“入土为安”了。
千年之后的人,甚至不如徐世翁知道得多。
芳期正觉沮丧,又听系统说道:可是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