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迟送走了清箫,正想今晚芳期会准备什么美味佳肴呢——为了让薇儿多吃几口饭菜,芳期这几日一日三餐都是亲自料理,既横竖要下厨,自然顺便也会满足晏迟的胃口,晏迟这几日一步不舍得外出,哪怕不得已要出外办事,管保也不会错过了饭点——可他回屋子里一望,只见芳期一脸煞气坐在榻上,俨然不是在计划晚餐,倒像是计划杀人放火似的。
一问,才知道在发什么邪火。
晏迟笑道:“王婆子无非是瞅着王烁攀上了宋国公,宋国公又和司马极联了姻,司马极虽然成了条难翻身的咸鱼,不过这门婚事众所周知是司马芸的主张,王婆子就以为王烁靠上了兴国公府,她的腰杆子又壮了,一时间没由头挑衅我们两个,打听得西楼居士生病,就来了精神。”
“那你还笑。”芳期挑着眉:“老夫人跟姨祖虽说一直不和睦,这些年来总也没想过去西楼居闹事,要不是听说晏郎和我常去拜访姨祖,何至于有这念头!”
“你让阿瑗仍回西楼居去了?”晏迟挨了训,仍是笑问。
“阿瑗一直在西楼居,忽地回了来,姨祖不免会动疑,病中的人本就敏感,要是姨祖胡思乱想反而添了病症怎生好?阿瑗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把话带到,就急忙回去了。”芳期斜着眼睨晏迟,终究是没再继续迁怒他:“老夫人自己长着腿,便是翁翁也拦不住她出门,真要在西楼居前闹将起来,姨祖听闻了,能不动气。”
“姨祖的心性看来王妃还并不深知啊。”晏迟一点都不觉紧张:“老人家不曾丧失生志,为的是身边一直关心着她的友朋,可终究不愿积极延寿的,应是明知人生百年终有撒手的一日,觉得靠着施针延药苟延性命大无必要,所以才一直拒绝我去替她诊治,可姨祖不是最鄙恶王婆子的为人么?说不定知道王婆子在兴灾乐祸,一置气,反而就不肯让王婆子趁愿了呢?
当然也不能让王婆子把姨祖给气狠了,分寸当由咱们拿捏,岳祖翁既拦不住王婆子出门,咱们可以拦着王婆子进门不是么?”
“怎么拦?老夫人也没说她哪日才去看望,薇儿身边又离不开我,若是带着薇儿一同住去西楼居,多少是不方便的。”
“这有什么?天气这样热,咱们正好往无情居去避暑,那里离西楼居这样近,还怕赶不到王婆子前头?我跟钱塘门的城门卫打声招呼,王婆子只要一出钱塘门,咱们接到口讯赶去西楼居都不迟。”
芳期想想,觉得此计倒是可行,可再一想,眉头又蹙起来:“堵得了她一回,还堵得了她接二连三去闹事?”
“王婆子还是要脸的,有一回受了咱们的气,哪肯接二连三再去讨气受,再说我还有后着呢,管保让她没脸再有下回。”晏迟胸有成竹。
于是次日,湘王夫妇果然就拖家带口的往无情居去避暑了。
薇儿听说无居情在西湖边上,不用出门在家就能看赏此季的西湖莲荷,她倒是很有兴头,只没忘了提醒,还没出发呢,就念叨了好几遍:“姨娘莫忘了送话给小娘,告诉小娘我们去别苑了,小娘若来看望我,得往西湖别苑去。”
这孩子现在也知道了她那幼弟已经夭亡,更招人心疼的是,这丁点大的年岁,却因经遇了一回死里逃生,竟然懂得了生与死的差异,有日许是做了梦,哭醒的,依偎在芳期怀里抽泣,道她梦见小娘一直在哭,因为没有她这份幸运的弟弟,小娘喊着“乐儿”哭得晕倒了,她怎么唤小娘都无法把小娘唤醒。
可是当芳舒看望她时,薇儿一个字都不提弟弟,还安慰芳舒,说哪怕小娘抽不出空闲来看望她,她也会听姨丈姨娘的话,乖乖地吃药,她会快高长大,一直陪着小娘。
只毕竟还是挂念母亲的。
芳期暗暗留心,发觉薇儿每日间都会藏起一枚蜜饯,当芳舒来看望她后,就数蜜饯有多少粒,这样她竟能估摸着芳舒有多少日没来,还有多少日能来了,预料着芳舒来的那一日,定会早早的起身,趴着窗户一直望着游廊。
芳舒知道后,也必不肯令女儿失望,所以芳舒来看望她,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推延。
此时距离芳舒来看望薇儿的日子,还有五日。
还没到芳舒母女两个聚见的那一日,这天,甚是晴好,一大早就有明晃晃的炙照,却又不缺阵阵清风,把连日的闷热驱散了三分,虽不至于让人觉得凉爽,相较着还算惬意了,王老夫人就拣这日出门“探病”。
数日之前,马氏来太师府看望她。
说的都是好事。
王烁主持的首届试举,很有幸的成为了衍圣公之后孔玠光的“师门”——虽然说有卫以来,进士皆为“天子门生”,不再为考官的门生了,但这也只是说法上的“变革”,长期以来形成的传统不会这么容易废止,进士对于考官,仍然需要礼敬。
这其中,当然也存在利益关联。
一般来说有资格主持试举的考官,不但于仕林存在极大影响,深受士子的敬崇,且还为皇帝所赏识,位高权重,因此考生们入仕授官后,都希望能得到考官的青顾,好风凭借力,扶摇而直上。
受人提携,当然也得知恩图报,否则就会受到诽议,遭遇排挤,导致仕途受挫。
当官的人,至少得需要个高风峻节的表面,若是沦为奸小,除非能走通近幸的路子,多半仕途就到了头。
所以王烁沾沾自喜,以为他有了孔玠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