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光阁,已被封锁。
这里不是禁地,最先是为宸妃所居,做为被羿承钧这先帝极宠一时的女人,她的居所自然美轮美奂,可红颜已成枯骨,不过因为并非被明正典刑而死,崇光阁那时还未被一把铁将军隔绝,羿承钧偶尔还会旧地重游,当海棠盛放时,他望着那娇艳的芳朵,追悼着并非崇光阁的旧主。
又或者羿桢,当年还是太子时,也曾经偷偷来过这所宫阁,他怀念和哀悼的,才是宸妃。
羿栩登位,崇光阁有了新主人——龚贵妃。
很讽刺的是,崇光阁这位新主人同样没有真正得到帝王的宠爱,而龚贵妃的下场更加凄凉,她是做为生下残障子的不祥之人被处杀,所以崇光阁也被连累了,成为不祥之地,羿栩其实并没有下令锁禁此处,可妃嫔们自然不会愿意踏足此处,心照不宣的避忌远离……
但无人居住的宫苑,也不能任由荒废颓朽,被尘埃蛛丝彻底打上不祥的印记,又因这里,距离清凉苑不远,所以同样由崔内人她们负责洒扫,崔内人却并不掌管崇光阁的钥匙,钥匙是为仁明殿的女官收存,每当崇光阁需要洒扫时,都先需要女官开锁,事后再由女官锁禁——按道理是这样的程序。
不过这样的麻烦的程序,久而久之自然会被宫人们“变通”。
崇光阁有一小门,原本也是供宫人宦官出入,当这里荒废了,小门也没了实际作用,负责扫洒的宫人和掌管锁钥的女官“心有灵犀”,为省事,小门就不从里头落栓了,也就是说崇光阁的正门虽被下了锁,其实后头这扇小门却是一推就开。
薛婕妤今日正是从这扇小门进入崇光阁。
现在天子一行人也正站在这扇小门外。
芳期已经站在了晏迟身边,看显得有些暴躁的皇帝用拳头重重擂门。
好半晌,门才被打开,惊魂未定的薛婕妤怀抱着懵懂未知的太子殿下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她颇显得几分狼狈,本是长长的宫裙被撕下半截,露出白色的裤管,但那白色的地方也沾了灰土,发上的簪子应当也不知跑丢在了何处,一络发丝散垂了下来。
“圣人,妾幸不辱使命,殿下安好,即便受了一场惊吓竟连啼哭都未有一声。”
薛婕妤只冲皇后娘娘道。
发生了什么事?其实大多数人这时都仍觉得一头雾水,于是在皇帝的带领下鱼贯而入,羿栩也懒得再择别的地方,干脆就在崇光阁问案。
芳期是第一次踏足这间颇为“传奇”的宫阁。
在穿过一条厢房傍守的夹道后,豁然开朗处,只见乌枝上已有红棠俏立,仿佛越是人烟荒芜的地方,花树越是活跃一般,无人居住的崇光阁,春意反比别处艳闹。
衰败处,是那堂舍里,即便雕梁光色未曾黯沉,桌椅砖面也并没积尘,隐隐的却总有股腐朽的味息浮荡在内,让众人都蹙了眉头。
“薛氏你可知罪?!”太后先发制人,她分明并闹不清来龙去脉,却当然不会放过将太子重新“夺回”慈宁殿的契机,又认定了这场闹剧,必然是陈皇后和薛婕妤“贼喊捉贼”,大娘娘毫无畏惧,芳期想她这时,应当正在嘲笑陈皇后是蚍蜉撼树吧。
芳期挨晏迟坐着,乖乖的当个看客。
薛婕妤并没有急着争辩,太子已经不由她抱在怀里了,她做为“待罪之人”也没被允许落座,她穿着被撕破的裙子顶着散乱的发髻,狼狈却不局促,静静地听太后判夺她犯了几项罪错。
“今日是官家召请众位俊杰的进士宴,你竟故意搅扰,闹生诽乱来你该当何罪!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衣衫不整蓬头垢发,竟然还使你的胞妹要求召诸多外臣来见,以储君皇嗣为威胁!!!你可知一项有辱皇室体统的罪名,便足够将你赐死!”
芳期听着只觉好笑:过去周太后写书修礼,现在司马太后空口立法,横竖都是一样的人,觉得自己成了太后就能对他人生杀予夺了呗。
“真难怪大娘娘急怒,婕妤的确有违礼律。”跟着开口的是羿承昭。
今日连汴王、洛王及众位皇叔都是进士宴的客人,宋国公自然也获邀请,又因他是大宗正,宫里发生的这起事案理当有大宗正参审,羿承昭出现在此并不奇怪,芳期觉得奇怪的是羿承昭居然会帮着太后?
司马氏可肯定不会赞成洛王嗣子登位,羿承昭讨好太后有何作用?就算要利用太后对付淮王,也不至于冒着得罪湘王府的风险吧?芳期正疑惑呢,就听羿承昭说了下半截话。
“不过老臣想,若非事急,薛婕妤也不至于如此形状还惊动官家及外臣,是否情有所原,大娘娘还是应当先听婕妤辩解。”
这个老狐狸!
芳期明白了,羿承昭就是株老墙头草,这……不是传说他性情暴躁跋扈嚣张么?这样的人也玩得转左右逢源的一套?
“大宗正说得对。”
——插话的人是穆清箫,论官职他现在不应该在此,但羿栩觉得没什么不应当,清箫也就跟着来了。
但来了其实也不应该插话。
芳期立时用余光瞄了一眼太后。
这位大娘娘果然气得剃光的眉毛都要立时长出来般,眉骨都在使劲突了。
清箫好徒弟,他不是在帮腔,是为了刺激太后,跟他那老奸计滑的师父,还真是心有灵犀默契十足啊。
“一介外臣,你有何资格插嘴皇族之事?!”太后斥道。
清箫能忍羿栩不能忍,皇帝总算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