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子瞻直闯进房间,还喝斥着让奴婢们避出,覃芳姿院里的奴婢不全是官奴,但哪怕是良籍出身,也都是她找的牙行她择雇的人,雇约书是握在她手里,当然工钱也是她出,所以这些奴婢自来都唯女主人之令是从,自于男主人,她们眼里压根就没有男主人。
所以彭子瞻一声喝令,非但没人听,甚至还引了几个奴婢往屋子里来,玉镯当然就是其中一个。
“二娘见六郎这般莽撞,自然气恼,二娘刚说几句话,六郎就扬起手臂直冲二娘而去,银环当时就在二娘身边,立时阻拦六郎动粗,怎知先是被六郎扇了一巴掌,直摔倒在二娘身上,奴婢也立时上前,怎知六郎却抽出了袖里隐藏的短匕,奴婢见后因为惊惧怔了一下,银环却立时又向六郎扑过来,六郎用匕首刺伤了银环的手臂,奴婢们都被吓傻了,二娘也吓得直往后躲,六郎持匕去追二娘,结果脚下一滑,摔了个倒仰,当时奴婢们都没二娘离六郎更近,二娘为自保,就随手拿起砚台闭着眼往六郎头上砸,六郎虽被砚台砸死,可的的确确是先有杀害二娘的恶意。”
芳期不知道葛彭氏能听信多少,但她听出来彭子瞻摔倒后,玉镯的话里有假。
先是看神色,说后头一段时眼神有些飘忽躲闪,不敢再和葛彭氏对视,再有就是语气,前头流畅语速较快,说到后面却放慢了速度,还特意点出了闭眼二字……那时候满室皆惊,玉镯还真是能够观察入微,特别留意覃芳姿是闭着眼睛,仿佛不是故意用砚台往彭子瞻的头上砸。
覃芳姿如果惊慌失措,随手就能操起一方能把人砸死的砚台,那也真是碰巧了。
覃芳姿日常的用具,可一贯偏好小巧精致的砚台,她的力气也有限,很难想象操着小巧精致的砚台就能把彭子瞻砸死,应当是个沉手的砚台才能致命,像这样的砚台不会放在书案上,覃芳姿一般都会摆在槅架上作为展示而已,但沉重的东西如果从高处坠落,有可能会砸伤人,所以槅架必须牢固,一般是靠墙安放,覃芳姿如果要躲避彭子瞻的袭击,怎会往墙边这条绝路跑,她又怎么能随手够着砚台?
玉镯和银环虽然都是覃芳姿的心腹,然而银环显然不如玉镯理智,所以她才会在千钧一发时刻奋不顾身跟彭子瞻这大男人搏斗,性情比较冲动,玉镯她们都被“吓傻”了,说明危险发生时,她们的顾虑一定比银环更多,银环的性情应当是最冲动的,玉镯自告奋勇讲述案发经过,是担心银环的叙述露出破绽。
玉镯想隐瞒的事,肯定是覃芳姿明知彭子瞻对她已经没有了威胁,还用砚台冲他头上砸过去,虽说覃芳姿不大可能是为了杀人,但就算是为泄愤,这依然是个要命的把柄。
芳期看破不说破,但她仍然觉得要让覃芳姿免受刑惩是件棘手的事。
果然就听彭俭孝道:“玉镯是二娘的奴婢,不单是她一人,实则二娘院里的奴婢自来就不听除二娘外的人差遣,出了这样的事,这些奴婢当然是要维护二娘的,玉镯等人的证言也是一面之辞。”
“那听你的意思,是咬定覃二娘今日就打算谋杀亲夫,串通奴婢一同动的手了?”晏迟发问。
彭俭孝默认,他还是不够胆直接开口肯定。
“理由呢?覃二娘为何杀害彭子瞻?是了,你说过理由是覃二娘仍然忌恨彭子瞻养外室一事,可这理由未免太牵强,事发时覃二娘在气头上,都没有起意谋杀亲夫,事情过了这么久,突然在这日才摁捺不住恶意说得过去么?”晏迟问。
“或许是,今日两人间又再发生争执了。”彭俭孝被逼无奈才开口。
“我明白了,彭俭孝你果真是和何氏站在同一阵营,你们咬定了是覃二娘杀夫,坚持要置覃二娘于死地,但现在的情形是,覃二娘咬定是彭子瞻起意杀人,虽则说是今日突然动手,但他是持匕行凶,凶器是自己随身携带,说明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现在覃二娘跟你们夫妇两各执一词,我当然相信覃二娘的供述,相信大舅兄也不会相信你那套牵强的说辞,所以我们再协商下去再无必要。”晏迟蹙着眉头。
彭俭孝就急了:“晏国师,不管事实如何,协商还是大有必要的,我与内子的想法并不一样,我并不想逼二娘偿命,二娘的过错我们家不是不能原谅,只不过万万不能容忍二娘再继续败坏六郎的名声,二娘要是承认了过错,并写下书评,等六郎丧事毕后,我们答应送二娘回国师府,只是……二娘与六郎成婚数载并不曾有嫡子,但六郎总不能没有子嗣送终,二娘只要答应接回六郎的庶子,这件事彭家就不会再追究。”
彭子瞻的外室和庶子是被芳期送出临安安置,彭家只不过出了笔钱,他们并不知道母子二人现在何处,所以与其说是让覃芳姿答应接回那孩子,不如说让芳期答应将那二人的音讯告知,横竖覃芳姿日后是肯定不可能再留在彭家,必回太师府,母子两人碍不着覃芳姿的眼,覃芳姿也不可能再迫害他们,覃芳姿就相当于在丈夫死后不替丈夫守寡大归的妇人,日后不是不能再嫁。
彭俭孝虽也贪财,但把钱财看得比权势要轻,再者说只要手握权势,钱财自己也是赚得到手的,他现在不提别的需求,但只要手握覃芳姿的认罪书,不用他说明话,相信覃太师也知道应当怎么做,正好是今日晏迟还在,哪怕是有朝一日覃太师寿终,有这封认罪书在,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