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正事?”晏迟一条胳膊横放在微微张开的膝盖上,身体还是斜倾,看那耳鬓透出的粉晕,悄悄地还在蔓延。
他能觉察她几乎经不起略微挑逗的情愫,却也能觉察芳期到这时还在迟疑,不晓得心里还存在什么障碍,明明动情,却还固执着一条无形的界限,坚守着微妙的距离,这总不会是因为还在害羞,晏迟竟觉自己也有点害怕主动去触碰那条界限了。
他还知道限制芳期的事,肯定和她见徐明溪有关。
说好了不打听就不打听,他有的是耐心等芳期自己开口。
“晏郎曾经说,向进一倒,翁翁就会致事,是不是天子仍然对翁翁存提防?”
“提防倒是不至于。”晏迟这才收敛了暧昧的情态:“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一国之君,其实很多事都不能亲力亲为,需要政事堂协助他处决政务,可皇帝人在深宫,对于外界的消息依靠的是剳子,是官员的嘴巴才能知闻,剳子上写的,别人嘴巴里说的,是不是实情就不好讲了。
所以一国之君要想不被官员忽悠,做了瞎子聋子,就需要用到机心,政事堂做为朝堂中枢重要机构,不能成为一言堂,政事堂的官员都要是齐心协力了,皇帝就会成摆设。这就是羿承钧明明知道宰执公和向进不可能齐心协力,还让他们两个搭班子的原因。向进一方遭受重创,政事堂可以说是被你家翁翁垄断了,羿栩要是个傻子,根本不懂帝王之术也就罢了,但他显然不是,所以宰执公明白斗倒向进的同时,也到了他引退的时候。”
芳期听懂了,却还是不是十分明白:“官家为何不另寻一个翁翁的对立方,继续制衡政事堂呢?”
“你当制衡你翁翁的人选这么容易找呢?羿栩信任的那些人,连司马权都不够格,所以只能是任命新的宰辅班子,才能达到制衡的目的。”
“可翁翁要是就这么引退,难道就能避免向进党徒的报复?”
“你翁翁引退了,不是还有我吗?否则你当你家翁翁当初为何这样热衷我们两个能成夫妻?有我在,向进的党徒哪能没有顾忌?且宰执公是荣退,在他引退之前,按惯例羿栩也会提拔几位宰执公引荐的人居要职,宰执公的余威还在,他留下的人脉,足够替你二叔护驾保航了。”
芳期听晏迟提起二叔,心中又是一慌。
“我估摸着啊,宰执公引退之前,况怕还会拉着覃侍郎一同致事。”
芳期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覃侍郎”是她爹。
“我站岳母一边,所以对覃侍郎可没什么好印象,横竖这里也没外人,我就懒得装模作样喊他一声岳丈了,覃侍郎大抵因为丁九山煽风点火,现如今也不大能听宰执公约束了,宰执公逼着他致事,倒还是爱护他,因为宰执公心里清楚得很,周全、丁九山,会不得好死。”
芳期扶着额头:“翁翁是不想让父亲被丁九山利用,拉着一齐入乱葬坑。”
“覃侍郎为官,比宰执公要清廉,官场上还可以称堂堂正正吧,但论私品……其实也挺无情无义的,他自觉自己是个君子,一直符合儒家五常,可其实覃侍郎的一生吧,根本从未有过担当和责任,是非曲直也分不大清楚,说直接点就是个腐儒。”
晏迟这番评价虽辛辣,但他倒并不觉得覃敬是个坏人,腐儒总比丁九山这样的伪君子要强多了。
“大舅兄,应该会得荫职。”
突地一听这句话,芳期又瞪大了眼。
她从来没有想过长兄会入仕,且她肯定长兄自己也没有想过会步入官场。
“宰执公考虑的是长远,不是一代、两代的富贵,是真真正正的让覃家扎稳世族的根基,覃侍郎虽非宰执公的亲生子,不过是开了祠堂告之于世的嗣子,承祧这一系脉的家长,我觉着覃侍郎恐怕是没能耐担当这一重任了,他连守稳都做不到,所以宰执公多半会把大舅兄打造成为家族的顶梁柱,覃侍郎嘛,好好荣养就罢了。
也多得是覃侍郎虽说耳根子软尤其易受丁九山这样的伪君子煽动,除了说废话外添不了别的乱子,大舅兄能顶得住有这么位父尊在上。总之,你就放宽心吧,你家翁翁眼光不会有错,如果大舅兄承担不住这么大的压力,宰执公不会做这样的决定。”
长房承祧,这是祖父的意思,虽说二叔才是祖父的亲生子,但显然祖父没有一味的偏心,在父叔这一代,祖父认为二叔更比父亲有政治前途,所以把人脉侧重照顾二叔,可是到了孙辈,祖父还是希望兄长能为家主,做为顶梁柱凝聚两房同系的人力,将根基真真实实的稳固。
“宰执公只有两房子嗣,于世族而言已经算是极其单薄,所以他心里非常清楚,若再生个阖墙之乱,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我还挺佩服宰执公的,娶了个乱家的妻室,大儿媳更是世间少有的毒妇,他倒是硬撑着没让家里出太大的乱子,虽说有覃芳姿这样的蠢货,那也是是王氏给惯出来的,说到底,王老夫人真是好时运啊,虽自己一无是处,有个眼光独到的父亲,真真替她找了个好归宿。”
芳期听着不觉有些心虚:“晏郎倒像是替翁翁在说好话,还怕我对翁翁心生嫌隙。”
祖父可是有言而无信的小人行为,结果利用了晏迟一回非但不觉有愧还得寸进尺,先是琢磨着姻联,得逞后居然还端着一无所知的架势,直到现在都没老实交出莫须有名单来,而晏迟为了她,明知树敌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