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永这个没有实差权职的勋贵,最近却忙着应酬,晏竣这长子得跟着,所以芳期其实见不着这父子两个,她被妯娌刘氏迎入,直接就带去了黄夫人的居院,芳期眼看着一个圆脸少妇奉上茶来,就默默地退至刘氏所坐的椅子后立着,眉眼不敢乱晃,跟仆婢似乎一般的规矩,只看那少妇发上佩着珠钗,着的也是锦裙,俨然不是仆婢的装扮,芳期心里刚有猜度,就听黄夫人笑道:“这是江氏,大郎院中良人。”
江小娘这才又上前礼见。
刘氏就笑着对江小娘道:“三娣妇不是外人,你也坐下吧。”
江氏坐也只是坐绣墩上,一直带着笑,但不插话,还小心留意着茶汤水饮的添斟,真真一个标准的妾室范本。
晏惟芳只被黄夫人喊来打了个照面,就告辞了,黄夫人留了芳期用午饭,但这会儿子却离饭时尚早,于是刘氏便陪着芳期逛玩,一路上都有江氏作陪。
芳期感觉得到刘氏努力想跟她“友睦”,她也没学晏迟摆着冷脸一张,妯娌间对话渐渐顺畅了,正好逛到了灵犀楼,芳期在国师府的无情楼,就看见过这座建筑,她也不客套,表达了想登楼一观的愿望,刘氏就陪着芳期登上楼去。
到最高一层,其实两人都觉脚脖子累得慌。
坐下来歇脚是共同愿望,落后一步的江氏,已经安排了仆婢奉上汤水蜜饯,芳期捧着汤水喝了一口,往窗外望去,发觉除了无情楼外,这里能看清的唯有国师府的金屋苑,并不是说完全看不见清欢里等建筑,但因植栽的掩挡,巧妙的避免了这座高楼上的人,睨见整座国师府,除金屋苑、无情楼外,任何一处的人踪动向。
晏国师出手不凡,设造精妙,芳期由衷佩服。
“娣妇比我有福份。”
突听刘氏这样说,芳期几乎以为刘氏发觉了她对晏国师大感佩服的心思。
“阿江虽是良籍,但只懂得女红针凿,我有意让她协佐家事,她竟力拙,不像娣妇有个好帮手,赵姬纵然现在是官奴,过去到底为勋贵家的女儿,娣妇之前,内宅中馈的事听说都是她一手打理,尚且井井有条,娣妇比我少操许多心。”
芳期看着刘氏尚算真诚的笑脸,觉得自己这位妯娌到底没学成黄夫人的精遂,这话说得蠢兮兮的,自己要不怼回去哪里对得起刁蛮跋扈的名声。
“世子夫人这是在挤兑江小娘不得用呢,还是在指责外子宠妾灭妻?”
刘氏的笑容僵在脸上。
“好教世子夫人明白,外子确实爱重赵姬,我过去就知道外子与赵姬间有青梅竹马的情份在,更莫说赵公曾经恩顾,外子怎肯屈待赵姬,做那无情无义忘恩负义之徒?我不妒嫉赵姬,所以世子夫人日后不消再挑拨离间了,这些话对我不管用。再有就是世子夫人也不需在我跟前展示何为妻妾之间相处的规矩了,规矩是人定的,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规矩,我不需要世子夫人教我怎么定规矩。”
刘氏完全不知怎么应对如此泼辣且突然翻脸的话锋,只顾震惊僵怔,芳期却又柔软了口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是世子夫人真心同我和睦相处,我并不至于为难夫人。”
在沂国公府用完午饭,芳期告辞,正烦恼她着实找不到借口跟晏四郎单独接触,哪想到晏四郎竟主动提出:“我正好有事想与三哥商量,顺便送嫂嫂一程。”
黄夫人俨然觉得这不合规矩,可又没法阻止晏竑去隔壁到哥哥家串门,她摁捺着心中浮躁的情绪,留下刘氏询问:“可试出覃氏对赵氏的心思?”
“覃氏是真蛮横,竟直言犯我,斥我居心叵测。”刘氏彻底板了脸,委屈得泪水涟涟。
黄夫人瞥着眼,半天才道:“她这时的确有嚣张的根底,你大可不必如此作态,人在低处时就该忍辱,这点都做不到今后你哪能做得好国公府的主母?今天你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应当明白覃氏虽狂,但她不蠢,她明白虽一时还得晏迟的欢心,可贸然树敌赵氏绝非明智。”
“可覃氏若真同赵姬……”
“她心里没有晏迟。”黄夫人冷笑:“否则就是口是心非,究竟哪种情况我们还需试探,大妇,要是你遭一回抵斥,就不敢再触覃氏的忌,那你日后就得准备着看覃氏的脸色渡日,我敢担保,哪怕有朝一日她不再得晏迟的爱宠,只要没被休弃,你在她跟前就永远挺不直脊梁。”
——
国师府,丹枫园,某间尚未命名的凉亭。
芳期在听晏竑说他跟来了这边,却又不打算见晏迟的理由。
“三哥应当不会见我,是有些话,我打算跟三嫂说。”
少年眉眼间的愁绪仍如拜堂礼那天,拘泥着其实颇显疏朗的气态,但他的言行却不显得拘泥,晏竑的眼睛并不避开芳期的打量,他接受审视接受提防,他不觉得跟嫂嫂私下见面有什么不对,一家人,只要心里不藏着龌龊,本不应讲究男女大防。
“什么话?晏四郎是想让我说服外子,不计前嫌?”芳期想当然地说。
系统提示她可以通过晏竑弄清楚晏永、晏迟这对父子间真正的仇隙,芳期也相信系统不会骗她,晏竑应当与晏永、黄氏等人不一样,对她是不怀恶意的,对晏迟也应当确有手足之情,晏竑或许是沂国公府里最正直的人,芳期打算与他建交,可这不代表芳期认同晏迟应当不计前嫌。
原谅两个字,要求别人从来比要求自己容易。
“我没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