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的这一天。
明明谁都知道就是一个过场,但李夫人还是清早就过来秋凉馆,把芳期从头到脚一番拾掇,梳的仍是在室少女的垂挂髻,空出插钗的一侧,另一侧佩着攒珠宫花,发顶的小髻也插配了一串鲛珠,垂挂处用樱红色丝绦辫入,燕尾用同色丝绦束成两条,绾系处是李夫人亲手结成的花样,还特意让三月、八月在旁观摩。
“我在室时,其实最擅长的就是绾系各样花结,你们两个这段时间要有空闲,我教会你们其中机窍,等三娘出阁后,若是在家闲居时,不耐烦梳高髻带钗簪,就用发巾跟丝绦给她梳个包髻,照样新巧别致不显邋遢,女为悦己者容,这说的还不仅指天然的容色,尤其与夫君闲处时,在梳装上多用功夫,多使心机,夫君才会觉得你重视他。”
李夫人一边演示还一边教育:“年轻夫妇新婚燕尔,若不是一对真冤家,总有一段如胶似漆的时光,可两人处得略长久了,浓情蜜意淡下去,就渐会有摩擦产生,女子不能只想着容忍和顺从,往往使使小性撒撒娇才更有奇效,可要是一身邋遢,撒娇哪里能赢得怜爱,所以别信那些以色侍人色衰爱驰的鬼话,女子还是得想方设法让青春久驻。”
芳期对李夫人最后一句话极其赞同,不管悦不悦旁人,横竖把自己拾掇得美丽大方的有利于身心愉悦。
今天的相亲,自然是李夫人陪着芳期一同。
“老夫人又病了一场,直到曲娘子来才打起精神,不定又琢磨着什么诡计呢,不过三娘你这是御赐的姻缘,老夫人妄想再大也不能够效王氏的行迳,琢磨那些蠢毒的念头。”
芳期深以为然:“太婆可不是大夫人,太婆心目中,至少翁翁还是要紧的。”
“王氏甚至眼红老夫人,因为王氏明白她自己从来不曾得到大伯真心的爱重,可王氏不明白的是老夫人之所以能赢得翁爹真情挚意,不是因为出身名门,是因老夫人把翁爹当成了丈夫对待,不像王氏,把大伯看作儿子,还不是个亲生儿子,是抱来的养子。”
李夫人打的这比方把芳期逗笑了,但她其实毫无兴趣再议论王氏跟自己老爹间的爱恨情仇。
“到如今我是看出来了,期儿是为了彻底阻止王氏牵连家门,才应允晏郎嫁作晏门妇吧?这件事二婶没出半分力,再次坐着受惠了,所以我得劝期儿,官家金口玉言赐婚,这门婚事不可能再生变故,期儿要想日后过得美满,就绝对不能让晏郎看出你对他原本只抱着利用的想法,期儿这么聪明,不应重蹈王氏这蠢毒妇的覆辄。”
芳期才醒悟过来李夫人仍没放弃见缝插针的教育。
唉,晏国师亲自请官家赐婚不说,居然还告之众人他对她倾心爱慕,居然这么多人都还相信了这说法,她现在可算是风光无限引人羡慕,这当然有利于她刚刚完成的揭露王氏恶意,阻止长公主遇害的计划,可就是不知东平公的女儿赵四娘子,是否也误信了流言。
赵四娘子要真将她视作情敌,那么完成第二主线任务就艰难了。
系统因她迅速完全两项支线任务,又给予了奖励,但也提醒她主线任务的进度为零,这就是说姨姥姥在审读完赵四娘子的诗稿后,虽然已经将她老人家人的诗词集作相赠,可赵四娘并不念她的人情,不得不让芳期怀疑赵娘子误信谣言对她心生防忌。
二婶哪能想到她日后要讨好的人不是晏国师而是赵娘子啊,多少叮嘱教导都不符合她的实际需求。
不过因为当上一个支线任务完成后,系统这回并没着急发布别的任务,芳期倒是多少有了一些空闲,她其实问李夫人打听过赵娘子。
怎奈何东平公当年主战,跟祖父的政见不同,所以覃、赵二门并不曾走动,李夫人也只在别家宴席上偶尔见过赵瑗,不大深知性情,就更别说喜好了,没帮上芳期多少忙。
芳期就只能等出嫁后,靠自己试探赵瑗的性情喜怒了。
今日相亲的场所是黄氏择定,在西湖孤山路的一间游苑,需经断桥抵达,所以马车得停在桥的这一侧,步行过桥去。是入秋的季候,天气悄悄的转凉了,但未到丹枫灿烂的韶光,可断桥上仍然游人如织,芳期刚上桥,便吸引了不少注视,大卫的闺秀出行时并无必带帏帽遮脸的规条,芳期也自来不喜带那些累赘的事物,她不怕被人注视,落落大方一点也不娇羞,这样的容光焕发吸引得一个奔放的少年竟大步过来,抱揖就是一礼:“小娘子可有兴致与不才登游舫共赏这断桥秋色?”
芳期没想到会有人拦路相邀,怔住了。
“小娘子放心,不才姓殷,名楷真,族中行八,家父时任国子丞,殷某并非浮浪子,只是为小娘子风度容貌倾心,恳愿能与小娘子交识。”少年自报姓名门第,真心实意邀约。
芳期还怔着呢,就听身后一声咳嗽。
转过头,就见晏迟那双浅淡的眸子,冰冰凉凉毫无情绪。
“晏国师。”殷小郎却还认得晏迟,持礼招呼一声。
李夫人看着面前三个男女,抿嘴笑道:“殷小郎,我家女儿已经定了亲事,不能再承小郎的仰慕之情了。”
晏迟挑眉看向少年:“这位是相邸三娘,殷八郎你真要相请三娘跟你一同游湖赏秋?”
“不敢不敢。”少年长叹一声。
晏迟被那声叹息逗得险些发笑,眸子又往芳期这边一顾,不小心就透露了一丝笑意,他也干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