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倭”?
贺二老爷直觉得寒毛耸立,这样的罪名,可是能沾的?那不是他一个人的安危,要牵扯到贺氏一族的前程。????有半点嫌疑,他大哥的前程就止步侍郎了。要知道他大哥贺大老爷不过知天命之年,已经是三品侍郎,入阁先不去说,熬上几年资历,尚书有望。
贺二老爷后悔莫及,终于知道自己之前有多么短视。之前他不过是嫉妒沈家又出了个状元,松江沈氏在江南士林声望到达顶峰,谁都能看出来随着两个状元的资历积累,沈家会越来越兴旺。对比之下,贺家小一辈却没有几个能拿得出手的。
敛财是真,想要将“通倭”这盆脏水倒到沈家头上,让沈家玉字辈仕途多些波折,不要压贺家太多,才是贺二老爷的真正的目的。没想到害人害己,如今这盆污水脏到自己身上。是他习惯了小手段,忘了倭寇上岸是大事,会引起朝廷动荡,“通倭”这样的案子,也不是地方官说定就定罪的。加上沈家因子弟出色,姻亲故旧关系多,并不是人人都趋利避害。
“通倭”的罪名,沈家能逆转,贺家能逆转吗?
贺二老爷浑身冰寒。
贺五到底年轻,旁听了这许久,神色惊疑不定,不说是别人,就是他自己也忍不住要怀疑自己的二哥。贺家这十几二十年产业翻了一番,二哥的胆子也越老越大。可“倭寇”上岸害的是一条条人命,不说别家的,就是贺家旁支死的,就是与贺五有所往来的族兄弟。
倒是原本颤颤悠悠的贺老太太,面上平静,站的似乎比原来更稳了。
沈瑞站在不远处,正好看到贺老太太,眼睛她直盯盯望着堂上,视线并不是落在贺二老爷身上,而是落在王守仁身上,心下一动。
旁边的沈全关心则乱,早已信了沈的指控,望向贺家的人的目光都带了恨。
贺老太太已经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要是钦差敢稀里糊涂判案,就要解开他与沈家的关系。至于之前被她视为救星的学政大人,现在也不敢指望,唯一希望的就是案件拖延。
这会儿功夫,贺二老爷已经反应过来,迫不及待跪下喊冤,再也没有之前的淡定从容。
堂下围观士绅百姓,义愤填膺,恨不得钦差大人立时判贺二老爷斩立决。
“肃静!”一声惊堂木,才使得贺二老爷与众人安静。
王守仁冷着脸道:“赵显忠、沈诉贺南盛‘通倭’案另案再审,现下就‘沈家三子通倭案’,带另一嫌疑人闫宝文上堂!”
闫宝文不过是举人,只因是知府心腹幕僚,这大半年也是松江府士绅人家座上宾。在众人眼中,是个出身富贵、儒雅温煦之人,可被衙役押上来的闫宝文,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鬓角花白,身形佝偻,整个人蔫巴巴的。
与赵显忠之前的百般狡辩与推脱不同,闫宝文这里对于几项指控,供认不讳,承认自己因沈家四房大老爷悔婚怨恨沈家,借“倭寇“上岸之事,趁着赵显忠焦头烂额之际,蛊惑赵显忠构陷沈家推卸责任,为报私仇;沈玲之死、沈琦之残,也是他刑逼所致。
赵显忠之前有多怨恨闫宝文,眼下就有多感激。虽说头顶的乌纱帽保不住了,可没有了“凌虐士人致死”这一项,那也不会连累子孙。
闫宝文既承认构陷诬告迫害沈家三子,自是杀人偿命,判了斩立决,只待秋后问斩,并且抄没家产;沈家三子彻底洗清‘通倭’嫌疑,无罪释放;闫宝文身上追缴家产,一半归户部,一半按照六三一的比例,分别赔付给沈玲遗孀、沈琦、沈。
赵显忠先是在“倭寇”上岸劫掠时守卫地方不利,使得百姓伤亡巨大;随即为了推卸责任,明知沈家三子被诬陷,已经任之由之,是沈家三子被迫害的从犯,免官,永不录用;罚没家产;流放三千里。
等待几位主审退堂,堂下围观士绅还在迷糊。
这就审完了?期待了这许久的沈贺两家对决,成了什么?赵显忠彻底坏了前程,闫宝文一命还一命,动手杀害两个“证人”的贺勉自尽,那疑似“幕后真凶”的贺二老爷呢?
这官司到底算是结了,还是没结?
要说结了,沈家三子洗脱了罪名;要说没结,这贺二老爷可又是被压下去了,没有被放出来。
要是贺二老爷只涉及构陷沈家三子,到了眼下这个情形,大家都会忌惮三分,毕竟是围观看热闹,好坏都是沈贺两家的事;到了现下,贺二老爷若是真涉及“通倭”,那就是各家的仇人。
与之前“沈家三子通倭案”时稀里糊涂立案不同,那个时候稍微消息灵通些的人家都知晓沈家是实打实的受害者,是知府大人在找人背黑锅;贺二老爷的嫌疑,却是抽丝剥茧,一点点呈现在众人面前。连贺五心里都认定了胞兄不清白,更不要说其他人家。
要不是公堂门口除了松江府的压抑,还有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众人早要闹起来。没有人敢咆哮公堂,怒火自然就冲着同在堂下的贺家人。
这个时候,大家脑子里想的都是贺家京城有靠山,才使得贺二“为虎作伥”祸害地方。连沈家都不能得到公正公平,那其他被害的人家还能得到公平吗?
“贺勉害死两个人偿命,闫宝文害死一人偿命,贺二害死了百十来号人啊,如此丧尽天良,活该千刀万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通红了眼睛,怒视贺老太太母子。
另有个穿着素服的青年,也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