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共王有很多儿子,其中留下名字的有五位,分别是楚康王、王子围(楚灵王)、王子比(子干)、王子黑肱(子皙)、王子弃疾(楚平王)。郏敖即位后,子干和子皙已经居于卿位,两人忠实地侍奉着国王;弃疾当时年龄尚轻而且地位不高,由于他没什么分量,因此也不太受两方(郏敖和王子围)重视。
王子围篡位前,弃疾已经升为上大夫。这位“小兄弟”的行为不太合群:他每日里的行动路线只限于官署和住宅,打交道的人也大多是同僚;他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但是也不亲近或疏远谁;他几乎从不请客,又极少被别邀请。楚人说他特别像当年的陈公子完(齐国陈氏的先人),弃疾就用此种“qín_shòu无害”的表现置身于动乱之外;楚灵王登基后,把他升为少卿,主管外交事务。
秋,王子弃疾奉命出使晋国。他向郑人递交了借道官文,郑简公不敢怠慢,请他在郑国稍作停留,好使自己有机会尽下地主之谊。弃疾的回复简而有礼,他说公务在身,不敢耽误行程,也不敢打扰郑伯。
郑伯坚持与弃疾会面,弃疾这才勉强同意。郑简公在罕虎、公孙侨、游吉的陪同下、在柤地设宴招待弃疾。弃疾以见楚灵王之礼见郑简公,又送给他八匹马;以见令尹之礼见罕虎,送马六匹;以见大司马之礼见公孙侨,送马四匹;见游吉送马两匹。
面对行事如此恭敬、滴水不漏的弃疾,郑国人甚至以为见到了假的楚国人。
楚国使团规模很大,扎营造饭需要大量木柴,喂饱战马和驮兽也需要大量牧草。但是弃疾禁止放牧和砍伐树木(只能用随军所带),不得破坏农田房屋,不得对郑人强买强卖。扎营时选择荒地林地,也不骚扰当地之人。弃疾还发命说:“敢违抗命令者,官员撤职,小人贬为奴隶。”使团往来郑国皆是如此。
子大叔说:“楚国净出些奇怪的人!弃疾的举动异于他人,他恐怕要有异志了!”
子产说:“是啊,他这是在向诸侯示好呢!”
子皮说:“弃疾身份尊贵,地位却低下,怎能不产生异志呢?”
子产说:“弃疾一旦成功,天下才会真正获得安宁。”
去年韩起、羊舌肸出使楚国时楚人没有在境内迎接,这次弃疾来访,晋平公也不准备迎接他,以报复楚人的无礼行为。但是叔向劝道:“楚国邪僻我国正义,君侯为什么要效仿邪僻之人?《诗》说:‘尔之教矣,民胥效矣。’我们遵从自己的内心,报复他人有什么意义?《书》说:‘圣作则。’为什么不以善为则,却以邪呢?匹夫行善,人们都会效仿,何况君主呢?”晋平公这才命羊舌肸到边境迎接弃疾。
楚大夫申无宇是申舟(就是那位因得罪宋昭公后来被华元处死、从而引发楚宋大战的文之无畏)的后人,他的脾气秉性像极了家族中那位不得善终的祖先,甚至在强权面前也从未屈服过。
几年前王子围还是令尹时,他就“借用”郏敖的依仗外出狩猎。申无宇当时恰好路过猎场,他见到楚王的旌旗(王旗长九仞,自上而下为十二旒;令尹旗长七仞、九旒),以为国王就在眼前,急忙跑来见驾。结果他看见的却是兴致正浓、大呼小叫、张牙舞爪的王子围大人。
申无宇大怒,他拔起王旗,抽出利剑,斩断了三条旒和旗帜的相应部分,又高声对着王子围吼道:“令尹真是太过分了!一个国家出现两位君主,那个人能忍受得了?”
王子围当时没做出过激的举动,他在篡位后竟然也没有报复申无宇(或许他认为勇敢正直的大夫正是自己需要的)。可是不久,申无宇却再次做出严重冒犯君威的大胆举动。
原来楚灵王为了建造章华台(宫)征发了数量庞大的民夫,但是人手仍然不够;他便打着赏赐自由的幌子,鼓动各家奴隶逃进来帮助施工(这一损招还真有效,结果大量奴隶逃进章华宫寻求庇护),靠着那些免费劳力,那项劳民伤财的宏大工程这才得以按期竣工。
申无宇家的看门奴隶也逃进那座王家禁地。申无宇可不管那套,气势汹汹地带人闯进宫门抓人;奴隶大骇,立即逃进司宫大夫(工地总负责人)身边寻求保护。司宫就把他藏在马厩里。
申无宇向司宫要人,司宫说道:“夫子在王宫里抓人,罪行真是太大了!夫子还是回去等待国王的命令吧!”
申无宇不为所动,推开司宫闯进马厩,终于抓住了奴隶,又带着奴隶去见楚灵王。楚灵王当时正要饮酒,申无宇说:“王治理天下,诸侯治理封地,这都是古制。所以《诗》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又说:‘我疆我理,南东其亩。’天干有十数,人间有十等;在下侍奉在上,在上恭奉鬼神。
“因此王以公为臣,公以大夫为臣,大夫以士为臣,士以皂人(无爵位而有员额的黑衣武士)为臣,皂以輿人(无爵位无员额的武士)为臣,輿人以隶(罪人)为臣,隶以僚(罪人中的苦役)为臣,僚以仆(三代为奴之人)为臣,仆以台(又称陪台,逃亡被抓回的奴隶)为臣;十等人之下还有养马的圉人、养牛的牧人。这些人集合在一起才能促成百事。
“如今司宫大夫质问臣:‘你怎么敢在王宫里抓人?’臣不到宫里抓,又去哪里抓呢?周文王之法说:‘有亡,荒阅(奴隶逃跑了要进行大搜捕)。’周文王不接纳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