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直奔庆封府邸。庆封诚惶诚恐地把这个战栗虚弱的老人迎进家门,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关切地问:“是谁有那么大胆子敢于作乱?崔、庆一体,夫子告诉我,我一定要为您讨伐敌人!”
此时崔杼已经颤抖哽咽得不出话来,庆封转头向卢蒲嬖使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就走出去了。
庆封家中已经聚集了大量甲士战车,卢蒲嬖给他们的命令是:“立即进攻崔氏,不要使一个人在你们手中活下来!”
在另一面,崔氏兄弟歼灭列对势力,返身回到家里。两冉处都找不到崔杼,知道他搬救兵去了;两人又怕遭到攻击,于是一面派人寻找父亲;一面关闭大门。守住高处静观其变。
不久,卢蒲嬖带领庆氏族甲开过来了,他向崔氏兄弟喊话,要求两人打开大门,放他们进去。
此时兄弟俩已经意识到局势的严重性,他们回答不见到父亲谁也不能进来。卢蒲嬖不开门也可以,崔杼此刻正在庆大夫家中被保护起来,要求两人跟随自己回去迎接崔杼。
崔成:“庆封如果是我们的朋友,他此时应当怎么做?”
崔强:“无论怎么做都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崔成:“那么他就是与我们为敌了!”
崔强立即下令对着卢蒲嬖放箭,第二场混战开始了。
崔氏将沙袋堆在院门里侧,又不断加固院墙,进行顽强防守。卢蒲嬖对崔氏的抵抗力量估计不足,发动了几次进攻都被击退了。卢蒲嬖见伤亡越来越大,感到人手严重不足,转头命手下到闹市区去鼓动国人参战。
族甲们满大街边跑边喊:“相邦家中有逆臣作乱,我们奉命平叛。你们有谁愿意为国立功并想得到赏赐的,就跟着我们来啊!”
一时间,由大批流氓恶棍组成的“正义之民”和不明真相的国人带着各种各样的凶器奔跑呼叫着,直奔崔氏府邸而来。他们之中很多人显然是精于蠢的,暴徒们翻过没人防守的院墙,乱棍打死崔氏族甲,打开大门。进攻者蜂拥而入,崔府就这样被攻克了。
然后就发生了各种各样的暴行,进攻者杀死失去抵抗的人,抢劫一切有价值的东西。由于暴徒们互相之间也不认识,所以有些人就被自己的“同志”误杀了;也有人在争夺战利品时被黑吃黑的恶棍杀死。
庆封的族甲杀死崔成、崔强和抵抗者后就把暴徒们赶出去了,随即又代替那些人继续完成未竟的罪校
在庆封的府邸,崔杼的情绪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他裹着一件貂皮袍子,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手里捧着一杯热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脸色越来越沉重。庆封则显得焦虑不安,在一旁踱来踱去。
崔杼已经对自己的轻率感到后悔了,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竟然跑到政敌家中避难,为什么请求一个恨崔氏不亡的恶棍帮助自己。要知道,人在大喜大怒之下是最容易失去判断能力的啊!
中午的时候,卢蒲嬖回来了,他手上缠着绷带,身上有很多血迹;战斗虽然已经结束,但是他仍被腾腾杀气所笼罩着。他在庆封耳边低语几句,庆封顿时如释重负,他微笑着扶起这个刚才还是齐国最有权势、现在却已经一无所有的沧桑老人,把袍子从他那又开始颤栗的身上扯下来道:“恭喜夫子,叛乱已经平息了,您可以回家去了。”
卢蒲嬖、那个刚刚灭亡崔氏的那个强盗头子,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嘴脸亲自驾车护送崔杼回家。崔杼平时特别注重仪态,总是立得很直,现在却佝偻着身子,目中无神,好像从奔丧现场回来似的。
卢蒲嬖一路上谈笑风生,他请崔杼不要担心(因为担心也没有用了);崔成、崔强兄弟情绪都很稳定(死人肯定是稳定的);希望他们父子早日化解恩怨(你也到那头去吧)。他哪啊从容自若的表情就好像刚刚帮助了一位老朋友似的。
但是崔杼却毫无反应,他已经看到有些人抱着属于崔氏的财物匆匆而过,还有他所认得的奴隶也被庆氏族甲牵着绳子带走了。
崔杼在离家门不远处被赶下车,他步履蹒跚着走到门前,却已认不出自己曾经的家。他跌跌撞撞走进家门,却见地上的尸体比他离开时增加了数倍;他看到两个已经死去的儿子被摆在正堂前的台阶上,喉咙被割断,内脏流了一地——尸体显然是被故意翻出来摆在显眼之处的。
来到正堂,他又看见了东郭偃和棠无咎的尸体;崔杼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他灵魂已经离开ròu_tǐ;再也没有任何悲惨的景象可以刺激他那已经没有血流的心脏。
他像僵尸一样磕磕绊绊穿过正堂,那里也有很多尸体,屋中一片狼藉,所有值钱的器物都被洗劫一空。他来到妻子的卧房,姜氏的尸体就悬挂在房梁上,已经冰冷僵硬。这时他突然记起那段卜辞:“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
崔杼把妻子解下来,安放在床上,抚摸着她那张死不瞑目、毫无知觉的脸,顿时悲从心起,不禁放声痛哭。
唯一值得欣慰而又使他担心的是,他没有发现崔明的尸体。他重新回到卧房,就用同一根白绫结束了自己跌宕起伏的一生。
崔明逃出国都,他探听到崔氏已经家破人亡,而庆封又在搜捕自己,就把身上的财物分给跟随们,让他们各自逃命。不愿离开的人都被他用暴力赶走了。黄昏时分,他形单影只地来到家族墓地,在埋葬先饶土地上和衣而眠,亮后就逃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