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戌弭兵刚刚结束,齐国就发生了严重的内乱,这就应了士燮引用的那句古老的名言:“唯圣人既无外患,又无内忧。”
内乱在两年时间里发生了两次:本年崔氏被庆氏灭亡;后一年庆氏被二惠驱逐,庆封流亡吴国。两起事件从时间上看是割裂的,但是内部却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年崔杼的原配在生了崔强、崔成两兄弟之后就去世了。崔杼的性情与栾书非常相似,他醉心于追逐权力且喜欢研究学问,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公务或者泡在书房里。由于他不是那种没有女人就活不下去的人,所以他就一直没有续弦。
崔杼的室老名叫东郭偃、是齐桓公的后代。东郭偃的姐姐嫁给了大夫棠公,后来生下棠无咎。棠公命运多舛、英年早逝;棠公去世后,东郭偃便驾车载着崔杼到棠家吊唁。
崔杼走进灵堂,一眼就叨见了死者的遗孀——那位素面泪眼,美艳动人的女主人。崔杼那悲伤忧郁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顿时感觉自己竟然爆发了第二春;他的内心中便不由自主地涌起替棠公担负起未竟责任的、强烈的使命感。
崔杼在回家的路上精神恍惚、魂不守舍;东郭偃直到停车时才好不容易才把主人从迷离的状态中唤醒。崔杼对东郭偃说,他将要迎娶那位可怜的寡妇,请东郭偃务必促成这段美事。
东郭偃却不赞成:原因是崔杼情绪喜怒无常、行事不择手段;崔杼的行为时而令他感到恐惧,时而又使他受宠若惊;姐姐如果嫁给崔杼,自己有可能因为姐姐得宠而大富大贵,也可能因为她的失宠而家破人亡——这种事在其他人身上没少发生过啊!
东郭偃回答说:“这恐怕不太合适吧!您的家族出自丁公,东郭氏出自桓公;周礼反对同姓婚姻,这也是您知道的。况且‘同姓为婚,其生不蕃’,您就不怕影响子孙后人吗?”
崔杼说:“晋重耳如果听到你的话可要不高兴了!事实上我也很不高兴!你是觉得我配不上一个家臣的姐姐呢,还是配不上一个下大夫的遗孀?你或者想把她嫁到我的敌人那里去?或者嫁到国外去?你宁可那样做,也不愿使她成为齐国相邦、你的主人的妻子吗?”
东郭偃听到他那充满威胁的、毫无人类感情的声音,不禁浑身战栗、不能自已。他马上行礼请罪,称只是尽提醒义务而已,又表示自己将无条件服从主人的命令。
东郭偃又提醒说:“但是在娶妻前还是进行占卜吧!臣虽然求之不得,但夫子也应当听从上天的裁决。”
崔杼于是卜了一卦,卦象由《困》变为《大过》,他把结果拿给一些卜官看,但是没告诉那些人占卜的原因。卜官们有的喜欢巴结权贵,有的对他恨之入骨;总之大家一口同声地说:“大吉大利,大吉大利!”他们只摘其中显示吉利的爻辞解释,对其它的就避而不谈了。
在齐国解读《周易》的权威应当属于陈氏,崔杼在卜官们中间问了一圈,最后才去拜访陈须无。
陈须无说:“这种卦象在问卜不同的事时存在不同的解释,自然有凶有吉。所以夫子不说明所为何事进行占卜,我也不能轻易下结论。”
崔杼起初有些犹豫,因为这事毕竟见不得光,但是想到美艳动人的未来妻子,他就再也顾不得面子问题,把什么都交代出来了。
而实际上卦象与待占卜的问题根本无关,陈须无只不过好奇心太重、想要借“权威”的身份把对方的秘密套出来而已。
陈须无说:“夫子请看,夫从风,风陨,妻不可娶也。《繇》辞上说:‘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困于石’,所占卜的事不会成功;如果一意孤行呢,就变成‘据于蒺藜’,人进入荆棘丛中,必然会满身伤痕;结局呢,‘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到那时你连自己家都回不去了!”
崔杼说:“没错啊,真是太正确了!夫子说的就是棠公啊!他承担了所有的厄运,而我却要享受幸运了!”
原来棠公过世时棠姜刚好回家省亲去了,棠公至死也没有见妻子最后一面。这就应了“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
崔杼心情愉悦地离开陈府,陈须无却摇头道:“你占卜的不是婚姻,而是你自己的命运呀!你如果不知改变,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得到善终!”
不久,崔杼就给东郭氏下了聘礼,棠姜便带着年幼的棠无咎进了崔氏家门。一年后夫妻俩得到一个儿子,婴儿的眼睛又大又亮,所以崔杼给儿子取名叫“崔明”。
时间一年年过去,崔杼击败了高、国,又刺杀了齐庄公;他的地位越来越高,势力越来越大。他的三个儿子和一个养子也陆续长大,都到了为了自身利益可以憎恨任何人的年龄了。
最先遭兄弟们憎恨的是崔成。崔成是崔氏的嫡长子、继承人,他的性情暴躁,除了父亲谁也不在乎。在他眼中,仆人和奴隶没什么区别,兄弟和仆人也没什么区别。人们经常看见某位兄弟迫于他的淫威为他放马或者打磨武器。
但是后来发生在他身上的一起遭遇使得情况完全改变了。
原来,崔成在一次狩猎活动中摔断了腿,崔杼找来一个专治跌打损伤的“东胡(今内蒙)郎中”给他接骨。那个郎中暗中收了崔强的好处,给他接错了骨头,结果他就变成跛子了。
崔成再也无法登上战车,不能指挥军队作战,不久就被父亲赶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