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白狄较梁国为近,里克派出的使者屠岸夷首先见到重耳。重耳身着丧服、满面哀容地接见了他。屠岸夷代表里克发出请求后,重耳目光游移不定、内心犹豫纠结;他请使者稍作等待,自己退回后室征求狐偃的意见。
狐偃说:“大树的坚固在于根本,根本不固则主干不稳,主干不稳则必将倾倒。公子既没有当过太子,也不是群公子中最年长的;离晋国不是最近的,也没有大势力支持。先公还没有入土,公子就急于返国夺位,等于无本之木,必然不能如愿,反而会授人以讨伐之柄。所以我认为还是应当留在外围静观其变。”
重耳说:“大夫们有约:先入国者为君,我如果先于群公子,不是也可以成为晋国的公子小白吗”
狐偃说:“齐国的两位上卿从来没有因为立君的人选上发生过分歧;而反观晋公室,荀息殉国,里克与吕甥争吵不休,丕郑见利忘义,众大夫各怀心事,没有一个人可以控制局势。其他公子可以卖国以求强援,公子能够做到吗即便公子可以做到,白狄能战胜秦国吗”
重耳终于死了这条心,他走出去谢绝了来使的美意,然后跺了跺脚,哭着退回去了。
另一面,吕甥的使者蒲城午日夜兼程来到梁国,请夷吾回国继位。
夷吾征求郤芮的意见,郤芮说:“公子该努力啦国家混乱,人民困扰,大夫无常,这正是上天安排的好机会,绝不可以失去。没有混乱谁来恢复秩序没有危险谁能带来安宁您应当庆幸自己是先君的儿子,因此才成为现在晋国最需要的人。公子现在需要对秦人许以重赂以求君位,回国后再考虑如何兑现承诺。”
夷吾换上丧服,欢天喜地地回到正堂,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里克搭好了台子,制备了桌椅,发出了请帖;正当看客们准备入场时,主角却捎来口信说这出戏他不演了。里克在恼火之余决定将这件事隐瞒下来,他仍然按部就班地做着迎接重耳返国的准备;他实在无计可施,只好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来麻痹自己。
另一方面,吕甥也对里克隐瞒了真相,双方就开始玩“你猜、你猜、你猜不着”的把戏。直到某天丕郑提醒里克说,他认为重耳不敢回国是因为害怕秦国人支持夷吾;不过现在看起来秦国人也在犹豫,也在选择。但是局势对里克越来越不利,他们同样应当寻求秦国人的支持,一旦成功,重耳必将登上君位。里克这才又把屠岸夷派到秦国去。
屠岸夷在秦国碰到了蒲城午,这样一来双方的底牌才同时暴露给对方。
既然两派都装不下去了,大夫们就再次心平气和地聚到一起。吕甥说:“国家久而无君必然会受到诸侯的觊觎,齐国人已经纠集了一支大军向晋国开过来了如果晋国人真的不能选择自己的君主,那就让秦国人来决定吧
“起码秦伯还是先公的女婿、公子们的姐夫。而齐侯唯一的外孙已经自杀了,他一定恨透了晋国人;天知道齐侯会给国家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呢如果还有人反对,那就先杀死我,再来毁灭自己的国家吧”
巨大的危机使得每个人心中都充满悲壮的情绪,两派罕见迅速地达成一致,并推选出一位双方都信得过的大夫、梁由靡作为使者日夜兼程赶到秦国。
梁由靡见到秦穆公说:“上天降祸于晋国,使妖言四起指史苏为晋献公立骊姬为夫人进行占卜的卜辞,以至于竟然连累众多的公子们,使他们逃死四方,寄身于草莽之间,与戎狄虎豹为伍。如今寡君去世,祸乱却仍未平息。秦是大国,秦君贤明,依托秦君的美德,鬼神终于降福与晋国,使罪人得以伏诛,但是大夫们不敢安心,等待您的命令拥立新君。
“如果您顾及与晋国先君的旧好,就请您屈尊接纳流亡公子,将他立为晋国的君主,使他来主持社稷,保护人民。四方诸侯听到您的功德,哪个不会敬畏您的威望,拥戴您的美德晋国又有谁敢不成为您的阶下臣仆呢”
秦穆公安抚了晋国使者,要他回去转告公室大夫,说秦国一定会给晋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自从蒲城午暗访秦国开始,秦穆公心中一直在纠结晋国新君的人选。晋国的野蛮扩张使得秦人感到恐惧,他要选择一个不那么强悍的公子,一个亲善秦国、不会给国家带来麻烦的人。
送走梁由靡走后,秦穆公把大夫百里视和公孙枝召来,但是两人都不敢就新君人选妄下结论,而是一致推荐由大夫公子挚作为使者去造访重耳和夷吾,并以公子挚的话为最终意见。
公子挚首先渡过黄河去见重耳,他说:“寡君派我来慰问公子,并哀悼先君。寡君听说:得国常于丧,失国常于丧;机不可失,丧不可久。公子如果有什么计划,寡君可以提供帮助。”
重耳请公子挚稍等,他退回偏室把公子挚的话转述给狐偃听,并且问,如果有了秦国的支持,他们是不是就可以安全回国了
狐偃说:“不可以,流亡者无人可以亲附,只能亲附仁、信;之后才可以安处君位而远离灾殃。通过父亲的去世谋求私利,不能叫做仁,有资格继承君位的公子很多,靠侥幸抢夺君位不能称为信。没有仁、信,谁能拥戴公子无人拥戴,如何能够长久”
重耳回到正堂,说:“感谢上君慰问我这个流亡者,又赐予君命。但是父亲去世,重耳不能到灵前祭奠;又怎么敢动邪念,使上君的恩德蒙羞”说完下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