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友决定除掉自己的亲哥哥。他派宫中的信使、以鲁庄公的名义命叔牙到大夫鍼巫位于城外的家中等待指示。叔牙感到一丝错愕,因为庄公从来没有发出过类似的命令。他生出一丝担心,但还是毫不犹豫地乘车出发了。
无情的秋雨下个不停,就好似叔牙灰暗的心情。叔牙一时觉得自己犯了弥天大罪,罪不容诛;一时又觉得自己说的话根本算不了什么,担心恐惧纯属多余。轩车出曲阜南门再折向西,叔牙就一路颠颠簸簸、忐忐忑忑地来到鍼巫家。
鍼巫也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他把叔牙请到正室;两人相对而坐,一言不发。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门外忽然传来马蹄踏地和“碌碌”车声。鍼巫出门迎客。季友冒着雨从车上走下来,交给鍼巫一个小瓶,然后又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鍼巫不敢相信季友言语的真实性,他几乎吓破了胆;但是季友示意他看车窗;鍼巫侧头望去,轩车的窗帘忽然从里面被拉开与季友同乘而来的竟然还有一个人。
此时天已经黑透,鍼巫借着车头昏暗的灯光,看到那个人露出半张脸,对着自己诡秘地一笑。鍼巫再也没有犹豫,他面色凝重地对着季友施礼,转身快步进门。
原来那人是鲁庄公的贴身太监侍人击。侍人击从小便进宫服侍鲁庄公,两人一起长大,亲密无间,在外为君臣,在内为兄弟。侍人击从不巴结太子和权臣,也从不搭理谄媚他的大臣,他就像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忠实沉默地守护着他的君主。有一次庆父喝多了,不经意间说了句对鲁庄公不恭敬的话;侍人击立即拍案而起,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而庆父这位鲁国第一权臣竟然连连道歉,变得一点脾气也没有。
于是鲁国人便将侍人击视作鲁庄公的影子和代言人。鍼巫正是见他亲自到来,才知道季友所言不假。
鍼巫走进偏房,命仆人取来一只酒爵,把瓶中的液体倒进去,然后端着它走进房间,把毒酒捧到叔牙面前。叔牙正背着手焦虑地来回踱步,他看到对方先是怔了一下,但是立即就恢复了平静。
鍼巫说:“君侯有命:饮此,有后于鲁国;否则,死且无后”叔牙接过毒酒,低下头略微停顿一下,摇摇头笑着说:“难道说真话反而要被赐死吗臣心不甘呀君侯啊,你以为杀一人可以救一国吗不可能的”
叔牙将毒酒一饮而尽,然后就向平时那样,挺胸阔步走出大门、登上轩车。毒性发作得很快,叔牙腹内剧痛,嗓子感觉咸咸的,鼻孔开始流血。他蜷缩在车厢里,咬住手腕,极力不发出一丝呻吟。车乘行进到离都城不远的奎泉时,御手听见车厢里传来“咚”的一声,他马上停车跳下去查看,却见叔牙已经倒在车中气绝身亡了。
公室上下对叔牙的死讳莫如深,所有人都保持着可怕的沉默。叔牙的嫡长子公孙兹被立为继承人。鲁庄公派太子前去吊唁,太子到场后漫不经心地替父亲致了一份精心撰写的悼词。
庆父出席过叔牙的葬礼后就躲在家里称病不朝,整个国家的政务就交到季友一个人的手中了。
秋八月五日,鲁庄公病逝,太子般即位,是为君般;侍人击自杀殉葬。
君般曾经有个随从叫圉人犖,那人是个血统纯正的奴隶,年龄与太子般相仿,他相貌英俊,身体强健。当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他就被当做伴童送到太子身边。
年少的太子与犖终日厮混在一起,关系一度相当亲密。但是当太子逐渐长大,心里就生出了越来越强烈的尊卑意识,他便渐渐疏远了犖。不过太子仍然非常信任他,后来给了他一个养马的美差。
鲁国的贵族特别喜欢搞诸如角力之类的竞技比赛,其中一些比赛专为奴隶设置;胜利者志得意满,有可能会被赐予自由;战败者垂头丧气,弄不好会被卖到山里去挖矿。圉人犖与庆父的奴隶申忽都是各项比赛冠军的热门争夺者。
鲁庄公在世时,公室有次为都城南门即稷门更换门板,庆祝工程竣工又成为贵族们举行比赛的一个借口。太子很重视这场赛事,他把圉人犖召来,对他说,如果他能赢得比赛冠军,就烧了他的丹书奴隶资格证,还可以让他做自己的贴身卫士。圉人犖大喜过望,张开双臂想要拥抱太子,太子则傲慢地仰起头,伸出手做了个“不许靠近我”的手势。。
圉人犖一溜烟地跑出去,险些把低头走路的太子的妹妹筱公主撞个跟斗。筱公主责怪他行事鲁莽、一点也不像个成年人。但是圉人犖却伸出双臂把她举起来转了三圈叫道:“太子要释放我啦还要让我成为他的卫士我终于可以乘上战车驰骋疆场啦”
筱公主说:“赫那你能不能带我兜兜风哥哥们说女子不能乘战车,都不肯带我”圉人犖大叫道:“当然可以啦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