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日的变故并没有带来太多困扰。大约是因为里正夫人的遮掩,紫霄阁只来了两个末等巡视查问一番,金儿和周云生的尸体也很快被衙门仵作派人抬走。从始至终,根本没有人来敲陈小猫家小院大门。
雨后,空气中还有淡淡的泥土清香,树下的浅草、檐下石阶上的青苔都沾染了深深浅浅的绿意。
陈小猫和四郎在檐下吃着午饭,她今日夹菜的速度比往日慢了许多,有时还有些犹疑。
四郎倒是一切如常,但吃了几口饭菜之后,他便察觉到了陈小猫的异样,停下筷子问:“在想什么?”
被他发现了?是不是自己平日吃饭像抢,今天却像怕饭菜里有毒?这样明显的对比,谁都会发现。陈小猫内心在怀疑自己。
这两日,萦绕陈小猫心中的最大问题,无非就是四郎的身世:他是什么人?以及他的过往。
她几乎就要抑制不住强烈的好奇心,向四郎发问,但她又记起第一次见面时,问四郎为什么会被关起来,他的脸色立刻就晦暗了下去,眼神也十分难过。
那一定是很让人难受的过往,她应该对自己的好奇心保持克制。
这是陈小猫生平第一次将好奇心强压了下去,在此之前,她从未发觉自己会这般体谅他人。
陈小猫快速拨了两口饭,若无其事地道:“没有呢,就莫名奇妙发下呆。”
四郎静静看了她一阵,道:“过两日,可以去取天火之精。”
陈小猫欣喜地点点头,顺便问:“那个教唆周云生的卿掌柜,我们去拜会一下?”
四郎却摇摇头:“周云生没说实话。”
陈小猫习惯性地附和,待她反应过来,才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紫金画坊的卿老板气量小,最讨厌别人将他误认为掌柜,但凡会画画的人都知道。”四郎道。
“那你为何不即刻反驳?周云生为何要撒这种明显……”陈小猫忽然想到更深一层,便没再说下去。
四郎若有所思,道:“受制于人吧。”
四郎的说法与陈小猫的猜测不谋而合,若是暗处还有人盯着,周云生是不敢吐露实情的,毕竟周家坳还有不少幸存的百姓,他们的命就是辖制周云生不开口的最好武器。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四郎当场拆穿周云生,也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但是,既然已经决定赴死,随便编造一个人也可以,偏偏周云生在最后一刻却给了四郎这样一个暗示,他究竟想干什么呢?那幅“万姓流民图”上会有线索吗?
陈小猫左右思量,心中疑惑更重,却听四郎道:“饭快冷了,先吃吧。”
吃完饭,陈小猫路过四郎的房间,果然见他正对着那幅“万姓流民图”默默思量。
这几日,陈小猫从城西的木材市场找了许多木材,开始试制机关鸢。在师父离开明州前的一两个月,她曾经试制过一次,成品形状跟古书上极其相似,却没有可以依凭的力量支撑其飞下去,机关鸢只能顺风滑翔。
作为御用试飞人的长工,好几次因为风力变更而摔得满头大包。
她曾就风力问题请教过师父,得到的答案是:机关鸢只是传说,或许自古以来就没有机关师成功过,与其沉迷于这种东西,不如多学点亭台楼阁的营造法式。
但陈小猫不这样想,在她看来,机关鸢离成功只有一步,只要解决了风力的问题,一切便迎刃而解。
无事时,她便在院墙上插一面小风旗,坐在小旗边观察尧京的风行规律;更多的时候,她坐在墙头发呆,有时看到邻院空寂冷清,还会想起叶烟。
唯一让陈小猫内心起了一阵波澜的事,就是她发现四郎居然弄了些酒放在房内,而且,从溢出的香味可以分辨得出来,是非常难得的佳酿。
喝酒,不叫我吗?
陈小猫有意无意暗示四郎:可以一起饮酒赏月。为的就是骗出四郎的那两坛好酒。
四郎却似乎完全不解陈小猫的深意,还教育陈小猫:“饮酒伤身,最好不喝。”
陈小猫碰了个钉子,还要保持笑容,目送四郎离去。
转头,她就去尧京城里,报复性地喝了两缸“谪仙酿”。夜深之后,红着脸蛋儿,晃晃悠悠地被小二扶回家。
四郎面无表情扶着她进了房间,又煮了醒酒汤给她喝。
她却在烛火下,支着手,侧着头,对四郎傻傻发笑。
四郎看着陈小猫的醉态,轻轻摇了摇头,眼中却有一丝温柔。
陈小猫也学着四郎的样子摇头,随后醉眼朦胧地笑了笑,“扑通”一声抱着醒酒汤碗滑到地上,睡着了。
翌日,陈小猫惊醒,警觉地打量了一遍卧房。
没有人!
她依稀记得,昨天自己躺在地上睡着了,但是此刻,自己躺在床上?她慌忙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还好还好!只脱了外衣。
她揉着发昏的脑袋,心中有些懊恼,不知四郎会不会因此厌恶自己。
不过他凭什么厌恶我?他自己还在卧房藏了酒呢。
想到此处,她又变得理直气壮,穿好衣服,飞奔出房间,满面笑容,轻快如常。
四月初八,四郎一大早便叫醒陈小猫。
他手里提着两坛酒,陈小猫本以为四郎终于肯把酒拿出来分享,却听得他道:“今日去取天火之精。”
尧京北行三十里,有一处与异族鬼方接壤的入云高山,名曰万像山。陈小猫和四郎到达时,已是正午时分。
二人又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