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陈小猫提了篮子往北门的渔市走去。
近日里水户们捎的鱼不很新鲜,鸡也不如从前那么鲜嫩。
陈小猫倒是不挑,但四郎常常闻一闻鱼汤的味道,便不再动一口。
若是陈小猫逼他喝,他也会一声不响地喝下去。
只是陈小猫试了一次,就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太合适。
毕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谁要逼自己吃厌恶的东西,她是会愤怒的。
她跟水户商量了一下,水户们却面有难色,都说青州流民要过来了,以后鱼和鸡会越来越难买。
因此,她决定自己亲自去集市里挑,不管怎样会比水户们挑选得上心些。
说是渔市,其实也就是临街的几个铺子,加上七八个小小散摊。陈小猫一家家看过,发现确实很难选。今日的鱼摊不但鱼少,质量也差。不是翻着白肚子,就是个头只有两指大。
“怎么尧京城连鱼都快吃不上了吗?”陈小猫觉得早知如此,还不如速速回明州,翠云湖里的鱼又鲜又大,哪里用这么糟心。
“今日确实不巧,魏王府中开大宴,要为天下第一画师庆生,把好鱼全部买走了。”鱼摊老板寒喧了几句。
“画师?不会是周云生吧?”陈小猫想起那日他闯到自己家中的狼狈样子,便觉得他再也不如传说中那样传奇。
“对对对,就是那个姓周的名画师。据说他献了一幅顾盼美人图给魏王,魏王把自己独自锁在房中,品了一个昼夜,意犹未尽。现在还要把他举荐给当今天子做画苑首席。”
“哦,那他可真是要平步青云了。”陈小猫心中感叹,这人昨日拜公主,今日拜亲王,为了出人头地也真是够拼搏,恐怕不少男子都要把他当做楷模了。
“可不是吗?这做了画苑首席,以后就是皇城内的常客,多少人仰仗他提点呢。”鱼贩子一脸羡慕。
“皇城里的人,恐怕也不那么好相与的。”陈小猫想起信乐公主那喜怒无常的样子,心中就觉十分麻烦。
“嗨,世上人人都难。就像《凡城记》里说的,孽也自受,福也自享,自求来的悲喜,都与人无尤!”鱼贩说得投入,最后一句音调拉长,似乎要唱起来。
陈小猫见这五大三粗的鱼贩子竟细声细气地唱了几句女儿声,不禁失笑。
那鱼贩子憨憨一笑,也解嘲说自己是看话本看入迷了。
“我这里还剩七八条鲜活小鲫鱼,姑娘若肯一并买了,我就,汤鲜。”
鱼贩子话题转得快,陈小猫的脑子也转得快,她买下那些小鲫鱼,心中却想着要把自己的那幅小像好好保存起来,来日周云生的画炒得更高,她也能小赚一笔。
周云生的消息却让陈小猫想起另外一事,那日自己到了叶烟的后堂,为何突然就睡着了?那种诡异而恐怖的感觉,究竟是梦魇还是真实?若不是四郎警惕些过来接自己,会不会自己已经……
那日她并非没有感到其中异样,只是一来不想让文质彬彬的四郎过分担心,影响他修养;二来自己回家后脑袋一直有些迷迷糊糊的,虽然四郎给自己熬了些茶醒脑,但也花了几天功夫才恢复。
她决定搬家,但因青州决堤一事,不少富户都居家搬来尧京,近日尧京的屋院忽然变得十分抢手,要换一间小院也不是一两日的事。
在找到合适的地方之前,她还是要做一些防备。
她从仔兔皮囊里拿出那个小竹筒,看了看里面还剩下的十来对应声虫,有些舍不得。
命终归比钱重要吧!她说服自己。
今日,叶烟的医馆并没有开门。
陈小猫踮着脚从门缝向里面望,院内一片寂静。
莫非她们主仆出去了?
她来以为叶烟在家,她就趁大白天个找机会安放应声虫,但若有机会将她家探一探,不是更加知己知彼?
陈小猫思量了一下,掏出一个小铁片,将叶烟家的门透开。
院子里都是她指挥那四个活宝整理好的,没有什么特别。
她移步到叶烟的闺房,只见一只檀木香案,上面整齐摆了一叠医案,一套茶具,收拾清雅有致。
屏风之后,是一套藕荷色流苏纱帐,帐中枕被尚有余香。
陈小猫环视一圈,心中叹道,如此风雅清简,只可惜居然是妖精。
她轻轻拉开书桌抽屉,发现一折宣纸。
画上是一翩翩公子,那公子眉目青涩,却有一番能与叶烟相匹配的清雅风度。
这眉眼,有些熟悉,却又让人想不起哪里见过。
这笔触手法,与周云生何其相似?
陈小猫虽然不懂画,却还是能分得清大致的风格手法,何况周云生的画,笔触细腻,衣带当风,眉眼灵透,很容易分辨。
陈小猫看了眼落款,几个劲秀清晰的字让她有些懵:
无觅居士手绘云生公子小像
陈小猫听过叶烟自号居士,那这是叶烟为周云生画的像?
陈小猫终于对上号,这确实是周云生,只不过大约是出尘飘逸版的周公子,与现在那个四处求功名,身上透出一股功利和苦愁气质的周云生有天渊之别。
她收了画像放回原处,却被医案里露出一角的名字所吸引:
陈小猫,明州人,年十七……这是自己?上面竟然有清晰的地址,小像,还记录了爱好、日常行为轨迹等种种线索。
洛灵枝,尧京人,年十六——这画像上不是那个里正家的小丫鬟吗?
她往下一翻,整整十七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