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4月3日。
望着墙壁上的台历日期,以及四周既熟悉,又陌生,且带着久远记忆的环境。
“老子这是,重生了?!”
陆卫东心中无声呐喊着。
为了拿下那笔足以决定公司生死的订单,在酒桌上,被客户灌得酩酊大醉,不醒人事。
再睁眼醒来,居然回到了13岁这一年。
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痛楚清晰,确定真的重生了。
他压抑着想要放声狂吼的冲动。
上辈子,这一年,家里发生重大变故,父亲被扣上倒卖国家资产帽子,锒铛入狱七年。
下岗的母亲,从此带着才三岁的妹妹,靠着摆地摊艰难维持生活。
彼时,还在读高中的自己,在学校,承受不住一个罪犯家属的沉重折磨,学习成绩很快一落千丈,没多久之后就选择了辍学。
再后来过的这大半辈子。
其中苦乐酸甜,实在不值一提。
其他不说,只一个,人到中年,却仍要在酒桌上,依靠拼酒量豁出命去拿业务订单,便足以道明一切。
卧室一角,有张电脑桌。
桌上,摆放有一台,老古董级别的联想1+1电脑主机,大肚式的14寸crt显示器上用鲜艳的绒布盖着。
四周,墙壁上,张贴满了港台明星们的大幅海报画。
电脑桌的旁边是个巨大的书柜。
书柜内,满当当的都是各类书藉。
除此之外,书柜专门有一个隔档,里面全都是磁带歌碟。
再往一旁,有部八十多公分宽,二十多公分高,银灰色外壳,同样颇有年代感的双卡录音机。
这些,都足以表明,他年少时的兴趣爱好。
“老子,曾经可也是个,勤奋好学富二代呐!”
现在是四月初。
距离父亲出事,还有一个月时间。
上辈子,父亲是五一劳动节当天,在家里被警方拘走。
接下来的这一个月内,老子一定要力挽狂澜,要彻底改变家族命运。
老子非但要让父亲脱罪,让母亲还有妹妹,免于日后的艰难生活,老子还要坐实这富二代的好命。
老子从今往后,就是要做一个,富贵逍遥二代。
老子要望父成龙、望母成凤、望妹成星。
回想起重生之前,一把年纪的父母,还要操劳不停,不能安享晚年。
已经三十岁老姑娘的妹妹,仍怀揣明星梦飘在横店当群演,在他上酒桌之前,两人还通过一次电话。
妹妹拐弯抹角的提要求,想让他这个,所谓事业有成的大哥,赞助一笔钱,想带资进组……
出卧室门,正准备下楼。
院里,这时传来叫嚷声。
“老陆,在家没?给我打二斤白酒。”
“来了来了!”
“多少钱?”
“老样子,一斤五元,二斤十元,这还用多问。”
“嘿,老陆你到是个实在人,得,钱你收好,走喽。”
“呵,慢走……”
透过二楼窗口,全程目睹了父亲的又一单私酿酒水小生意,陆卫东情绪复杂万千。
他快步下了楼。
正好迎上关了院门转身往回走的父亲。
正值壮年的父亲,眼下正是意气风发时候,走路时都带着风,一双眸子格外有神。
“爸!”
想着上辈子,父亲承受七年牢狱之灾,出狱时那个形消枯瘦,半大小老头儿模样,不由就是一阵鼻酸。
他强忍落泪感觉喊了一声。
这一声喊,分明带了一缕控制不住的颤音。
陆援朝看着儿子不由就来气。
唉,这孩子,小学、初中时,学习成绩多好,年年都是全校第一,才十三岁,就已经跳级开始读高一。
可是,高一上学期那成绩,勉强才进了年级前百。
最近一段时间,又迷恋起所谓音乐创作。
小小年纪,好高骛远,偏喜欢上什么港台追星。
还指望你,将来考清华北大呢。
照现在这发展迹象,两年后考不考得上一所普通大学都成问题。
陆援朝是个复转军干。
当年。
南疆枪林弹雨里趟过。
真正死人坑爬出来的战斗英雄。
后来转业地方,在县国营酒厂,当了生产车间主任。
八十年代末的国企,职工都捧着铁饭碗。
反正每个月都是那点工资收入,工作干好干坏一个样。
至于他们这些领导干部,像他这种,一心还要把厂子搞好的异类,实在是独木难支。
没办法,干不几年,实在忍受不了厂里人浮于事风气。
于是一咬牙,联合了一帮工友,用了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借了酒厂的壳,私下却干起了私酿酒水的买卖。
跟厂里,达成不见条文的规矩,每年除了替厂子完成一定配额的生产任务之外,再就是上缴相应的‘管理费用’,其他收入全归自己这个小团队自由分配。
如此一来,其实等于架空了酒厂,实质性地开始模仿农村包干到户的土政策。
这种做法,再延后个几年,自然根本不算什么问题。
但在国企改革,尚未全面展开时,敢这么做,那自然是冒了极大风险。
上辈子,陆援朝被抓,正因为这一点,结果被那害了红眼病的一小撮举报构陷,最终又引发了酒厂职工集体闹事风波,这才成了侵吞国有资产的腐败典型,被严格惩处。
陆援朝又怎么可能知道。
眼前的儿子,已经是重生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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