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蕤无疑是高明的,玩起这一套来颇有些臻至化境,摘叶飞花皆可杀敌的意味。
随着蜀中某个不知名小山中的鸽子不停飞出,整个大唐便如初春的冰河一样,表面上虽然平整一片,但是水面下已是暗流汹涌,各种带着巨大寒意的冰块彼此不停地撞击着,粉碎着。
就等一声春雷,河面将发出巨响,于是春水奔涌而出。
虽说不管“地府”的事情,但是赵蕤这几手看似闲子的布置,已经足以让如履薄冰的大唐更加地风云诡谲了。
赵蕤只做了几件事,一,说服那位全家已经死绝的华家的老太太,让她假扮某位尊贵者前往一海之隔的瀛洲。
二,频繁地调动内卫,甚至让火部的大半人员都前往扶桑。
三,看似无意地绕了一个大圈子,动用了内卫多年之前放在狼山(今江苏南通)的几艘大船,落在了右司的人眼里。
四,通过某个隐秘的渠道,劝山东士族等旧日高门的子弟减少活动。
然后,剩下的就交给内卫右司的人自己去猜了,顺便挑起发起了一场左司清理右司,武周一系和支持李唐系的暗夜战争。
内卫有一名极为可怕的“先生”的事情,在大唐的高层不个秘密,但是见过他的人除了以前的内卫首领和武老太太以外,其他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具体。如果李南不是熟知后世历史,也不知道这个一直自称东岩子的男人的真名。
甚至连司徒灵雪,上官婉儿等人就只是知道他的道号,只知道他是蜀中某地的隐士,也不知道他的真名。
事情的结果就是,武周一系的旧臣虽然得意依旧,但是从长安的线人来报,武崇训在收到消息的第二天,亲自带着重金求购的九尺血珊瑚进了皇宫,将其献给了皇帝,还献给韦后南海明珠一颗,据说上与后大悦,称其纯孝。
别人都以为驸马爷是为了讨好自己的老丈人,而赵蕤和李南知道,他的目的应该是去见韦后,趁机见自己的父亲武三思!
没办法,东岩子威名赫赫,武崇训只有用这种方法,觉得才能避开赵蕤在长安的暗子。
虽然儿子亲自去拜访老子也没人能说出什么来,但是只有这样武崇训才觉得保险,反正他给自家老丈人和丈母娘送礼也不止一次了。
于是长安这些时日歌照唱,舞照跳,但是就在而后的数日之内,长安派出不少快马,前往了河东清河河南等旧日山东士族之地。
虽然山东士族现在依然威名赫赫,但是比起唐初敢嘲笑李氏皇族公主为贫家妇的好光景已经过去了,雄才伟略的李世民虽然终其一生都没有摆平他们,但是着实也让他们日子越发艰难,然后再碰到权力欲更重的武则天,赫赫屠刀之下,山东士族虽然依旧鲜花着锦,但是也如贾元春探亲的那时一般,开始肉眼可见的由盛转衰。
若是往日,武三思等人敢这么派人查探监视,派去的人早就被杀个干净,然后武三思床头会多点东西,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片大地的主人!
可是这不是唐初,随着长安的人马进入山东士族祖地,平日里联系紧密地五姓七望,各自紧闭门户,闭门谢客。
这是做给长安看的,这一点长安和山东士族都知道,他们私下的串联更加紧密了,从山东各地道路间明显变多的马粪上就能看出来。
山东士族的没落,从崔哲的待遇就能看出来,若是在初唐,像他那样的子弟都是随便授官,还要考虑下去不去的,哪怕他只是一个旁支,但是到了现在只能去给人当幕僚还觉得走了好运。
武三思和武崇训不怎么担心圣皇武则天是不是真的假死,因为哪怕她真的假死,现在回归之后,也很难像以前一样日月当空君临天下了,而且就算她没死,八十多岁的她也没有几年好活。
他们真正担心的,则是有人借机搞事,特别是警惕山东士族打着武皇的旗号卷土重来!这才是他们以为赵蕤的杀招所在。
但是大名鼎鼎的东岩子,岂会这么简单,真正的杀局和警示,从长安某个崔姓子弟失足跌死在粪坑的时候就开始了。
天下将乱,长安沦为屠场。这是赵蕤写给某个好友的信,劝他收束家中子弟,免得波及到自家。
很显然,赵蕤的劝解起了作用,这些在赵蕤眼中的“守家之犬”早无先祖与李氏争天下的雄心,而是想要保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于是他们明里暗里召回家中子弟,互相串联,等着长安真正的主人出现之后再去拿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蛋糕。
一如他们从东晋时候就开始的做法一样,反正以他们的体量,无论至高宝座上做的是谁,都要依靠垄断着文化的他们。
李南很想告诉他们,大人,时代很快变了——再过一百多年,随着雕版印刷和造纸术的技术升级,世家垄断知识和话语权的时代已经过去,中古时代最后的士族也将凋零,上台的则是代表地主阶级的新士族。
但是李南不能,因为此时的山东士族,依然是这个星球上最顶级的势力。
山东士族虽然有式微的倾向,但是五姓七望同气连枝,依然是天下最庞大的势力,以前是有李世民,武则天这等可怕的君王压制着,让他们不得不伏低做小,但是现在武皇退位,新皇软弱,韦后虽然野心极大,但也是个有些愚蠢的妇人,而且以前铁板一块的中央权力分成武三思韦后,张柬之余党还有太平公主几块,任何单独一方都无法压制和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