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离开那处山洞很久之后,尤里安都始终保持着沉默的姿态。
走出山洞,沿着蜿蜒向上的阶梯一路回到了贫民窟的街头,踩在了崎岖的石土混合的路面,他才长长的吐了口气。
这一路,他都在回忆从前的事,与阿卡丽的事。从树林间的初相见,到均衡寺庙的一场大火,到千里雪山的再次重逢,画面最终定格在了雪山绝巅上。
一幕幕,一件件,尘封的画面不断涌出。
正是因为回忆,尤里安才会突然意识到,那个女孩为自己做了多少,有些甚至超过了朋友之间应该有的界限!而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于她而言,却又是那么的...过分————
原谅他,
在回忆起那些事的时候,尤里安唯一能形容自己的,也只有‘过分’这个词。
在最初的那段时间,尤里安做了许多的事,诸如以势压人、烧毁均衡寺庙,不断的逼迫着一个女孩子,直到她几乎丢下了所有的尊严,狼狈不堪。
那些事情,若是换做是其他人,或许早就恨不能将尤里安生生砍成七八九十段了!
可即使是这样,再一次见面,当曾经以势压人的他身受重伤几欲欲死时,阿卡丽却还是救下了他,甚至,用均衡教派最宝贵的圣药来为他续命三天。
能让将死之人多活三天的圣药究竟有多么珍贵?在均衡寺庙被他放火烧尽之后,那些圣药或许是均衡教派最后的存货了,
阿卡丽却将它给了他,一个曾经‘伤害’过,并在她心中留下过阴影的男人。甚至还是敌人。
阿卡丽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尤里安不得而知,可他却很清楚的知道,女孩得到了什么————
一个‘朋友’的承诺,还有一份‘轻飘飘’的约定。
甚至是————
到了最后,那些都没有得到‘兑现’!
这样一想,或许也无怪多年之后的再次重逢,阿卡丽会那样气愤,又冷漠了。
望着冷清的街道,尤里安脸上满是苦涩。
朋友?
我算个什么朋友?
作为尤里安认定的第一个朋友,似乎从始至终他留给对方的都只有无尽的痛苦与欺骗。
虽说...消失无踪三年并不是他期望的,可世间万事万物总不会事事顺心如意,
错了就是错了,
他从女孩那里得到了圣林奥米卡亚兰,可再次返回索拉卡居住的那片山巅,他却没有想起过对方,哪怕一刻。
‘要不要找到阿卡丽并向她道歉?’无视了街道周围那些不断看过来的目光,尤里安沿着破败的街道缓缓向前踱着步子,心中犹豫不定。
以一个朋友,甚至是一个男人的立场,这个问题或许不需要考虑什么,
尤里安不是个无情的人,
他的生命很很简单,亲人,爱人与朋友,就是他最珍贵的宝物。
他做不到什么公私分明!对于那些被他认同过的人,即使是敌人,他也愿意为她们付出,
更何况那个女孩,还被他深深的伤过心。
不论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找到阿卡丽,向她道歉,并竭尽全力的做一些弥补的事情————如果他还愿意将对方当做朋友的话。
尤里安当然愿意做阿卡丽的朋友!
可恰恰因为是朋友,还是他人生第一个认定的‘朋友’,此刻的尤里安才会犹豫不决。
道歉?当然很好,也很应该。如果阿卡丽愿意接受尤里安的道歉,那么一切皆大欢喜。可如果...
她不接受呢?
“不论何时何地,放任一个在意的人继续承受伤害,都不是一个正确的行为。”
尤里安自然听得懂斯维因话中的意思,可或许就像他说的另一句话那般,
误会的产生或许很轻易甚至不费半点力气,可想要解除误会,却需要勇气与毅力。
毅力与勇气尤里安从来不缺,可他却担心,自己的道歉对那个女孩会是无法接受的伤害。
停下脚步,默默望着街角的一面墙壁,
半个小时前,就是在这里,时隔三年后他再一次见到了阿卡丽,
可同样也是在这里,他受到了女孩毫不留情的攻击。
向前走了几步,尤里安弯下腰去,从脏泥污水里拾起了一柄遗落的苦无。轻轻甩了甩手,将苦无上沾染的泥污甩落,手指轻轻从苦无尖锐的锋锐上划过,感受着指腹间蔓延开来的刺痛感,
尤里安不由得想起了那场短暂的交锋,他可以肯定的是,阿卡丽心中对他绝对是有所怨恨的。
神念悄然散开,尤里安默默的向前走几步,弯腰伸手;然后又向前走几步...
在那场短暂的交手中,阿卡丽前后总共射出了四柄苦无,或许是运气好的缘故,它们并没有被贫民窟里的人发现并拿走,所以现在它们可以干干净净、完好无损的躺在他的掌心里。
可他给女孩的伤害,却不是那些随时可以被清洗掉的污泥,而是停留在指腹上火辣辣的伤口,是那抹沿着刃面淌落的殷红。
也许,对于阿卡丽来说,他最好的道歉方式就是永远不要出现,这样也许在十年二十年后,那些伤心的往事就会彻底变成灰尘,被遗忘在记忆的角落。
可尤里安又不能忘记那个在河边落泪的背影,不能忘记那一声“尤里安,你混蛋”的哭喊。
就像一根针一般,深深的扎在了尤里安的心上。重新迈步,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过好几条街,可尤里安却依旧没有找出拔出那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