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舒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说真话舒服,虽然说的时候有时很难受。但不像说谎,需要以后更多的谎言来掩饰。
我的事情便是这样,看她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静静看着我,看得心又一痛,更加决绝说道。
我不能娶你,我只有两只臂膀,两个肩头。寻找属于你自己的臂弯,自己的肩头。天下优秀男子多得是,我只是这几年运气好罢了。而且说不准哪天我就走了,说不定就是今年,太史令说我今年有大噩,也可能是明年……我走了,也就没有这么多烦心事情了,只是要累得银铃、佩儿心伤……
她用手,放在我的嘴边,打断了我。
天下俊杰纵多,但子睿只你一个。
小蔡琰忽然告退,只说自己要去解手。我却心道,人小鬼大。
我们都停了下来,看着她远去没入黑暗之中。忽听得这边一声叹息。
子睿长大了许多,不像忻儿喜欢的那个少年了,但却是怡儿爱的男子。
我心中却在默祷,黄忻小姐,望你在天之灵原谅你的妹妹,都几年过去了,她还爱拿你说事。
但既不能相?(xu一声)于湿,相濡以沫,莫若相忘于江湖。注1
我心下忽然轻松了很多,心中暗暗祝福,莫辜负你的青春韶光。
但是,我还要麻烦子睿两件事情。
请讲?
第一,我要去见你的两位夫人;其二,我听说你要去上林苑了,那个地方我原本去不得,我想你带我去。自此两件后,我便要自己去找我自己的子睿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点头,伊人似乎非常喜悦,道了声谢谢;我似乎很轻松,回了声不客气。
道别时分,我看着她轻轻没入黑暗之中,只余一个熟悉的影子,从心中慢慢消弭,酸楚,却又带着一丝解脱。
忽听得一阵琴丝悠悠而鸣,流入耳中,似能荡涤心胸之郁积,欣然而有欲飞之望。
却在转角发现一个偷听的小鬼头,她在努力屏住声音啜泣。我只好哄着问她怎么了;她说,姐姐忘不了你的。
我知道,正如我忘不了她一样,权且让我们自己骗自己一番。让此情永隐于无边黑暗之中。原来我竟也是个多情薄幸的混蛋,所谓心分两半,其实还有一隅藏着个她,想忘,却忘不掉。
但我却说,还会再见的,做一个知己好友也很好。世上好女子无数,便如你这位怡姐姐,兄长不能个个认识的都娶吧?世上好男儿也无数,比如外面的那位仲道兄,你将来长大了,不能个个都嫁吧?每个好女子都有一个最适合自己的好男儿,反之亦然。且不说这个了,你还小,将来你就明白了,先去听听中庭之乐吧。
中庭除了抑扬顿挫的琴声,便万籁俱寂。所有人都无心再作其他事,或静静看着中间乐师,或仰面闭目不语,或看着某处陷入沉思。不若正午之宴,虽然一直鼓乐齐鸣,但是场面上,大多数人都一直这个和那个说话,那个与这个敬酒,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乐师们的辛劳,全无人顾及乐师心中如何所想。
这便是我喜欢文人雅士的地方,若我是乐师,我也希望我所奏之乐能为别人所尊重。
只可惜,心中甚乱,虽琴声清雅而悠悠,却若似身陷乱石之林不能自拔。
堂中心一个极为专注的清秀女子正自抚琴,她没有如最近传说中那般也穿着男装。任由一头极漂亮的秀发散落肩上,仿佛那琴声就需要这头如飞落的瀑布般的青丝做弦才能激发。她的眼睛似乎看着前方,但是却似乎远远落在了天界以外的地方似的,她的青丝随由心而发,缕缕飘散,随着乐声,而涓涓细流。
有些特殊的是,她右边披散下的头发中竟有几缕隐隐约约的白发!如此年轻之人,竟有如此异像,我从未见过有人如此。
旋即,乐声止。片刻后,众人如梦方醒,赞不绝口。此女却并无十分的喜色,只是很感激般地回礼,露出淡淡微笑。
父亲立刻问蔡伯父此乐师姓字名谁,可否到时我家办大宴时,请此女去演奏助兴。我倒认为不然,到时可不是谁都能如这边这些博士般静心欣赏的,怠慢了这位,我可真觉得惭愧不已。
这个女子名叫任离,本为幽州人士。昔年蔡伯父云游北方,遍访著名乐者之时,在一户制琴的人家见到的。那时这女子才几岁,却天赋异禀,调音之时,但凡父兄等人犹豫此音是否正好,争执不决时,便只问她。她也能立刻给出正解,蔡伯父大奇之。后蔡伯父为官,便将她全家请到任所,收此女为义女,一边教习种种音律之事,以及乐器之演奏,一边教这女子读书认字。
说到此处,蔡伯父更是满面红光:离儿,把琴抱来。
父亲忽惊呼,手指此琴,莫非焦尾琴乎。
我自认粗鄙,不通音律。虽喜好听曲,也能听出些意境,但是在此上所知甚少,更不知焦尾琴为何物。
正是。光和五年的秋天,在清明,我当时和她全家正在吃饭。她忽然停箸不动,静默无言,似乎在倾听,让我们全都静下来。我便能听到,厨房里有一段桐木在火中裂开,其音甚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