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人世,本就是孑然一身,现在这般弃官一去,也只多一马而已。纵马枯叶衰草之间,只是认准东去的大路,不问身处何处。
前行三十里,却被人拦住,那人抱拳马上见礼,“子睿公,戏志才盼君久矣,我家主公在侧,请随我而来吧。”
心头一热,孟德兄当真重情重义之人,此时节不避嫌而来,除了兄弟们,便是他了。不过念叨城内无甚其他故人,才稍放下心来,却又觉得自己心头还是放不下。
随即同请入蒿草深处,片刻即见一无名水边枯草亭中,竟摆下了一桌酒席,孟德兄也一袭庶民打扮迎我。
“孟德兄何需如此,子睿自请如此,为何还要如此招人非议。”我觉得我需要装出一点大度,全不顾酸酸的感觉正在蔓延。
“十八岁少年能有如此大度和心胸,哥哥不如,然这般送行都不能为之,于兄于友皆是大谬,况且如此反能显出更通人情,那干人若知更不疑。”孟德兄脸色略带凄然道。
“孟德兄,此后之大计,便请兄多费心了。”言毕便拜,我可真的不想把这番全部心血都白白费了。
“子睿不惜一生仕途全部身家托付于兄,孟德不能清君之侧,剿灭外戚祸端,何颜再见兄弟。”孟德兄赶忙扶我。
“孟德兄小心,董重背后势力不小,那天我在他家大宴当场,此人竟公然藐视我,没有相当的实力料此人亦绝不敢。”我皱了皱眉头,觉得还是需要叮嘱一下。
“贤弟之言,愚兄记住了。来,稍微吃些东西,早些上路,路上很可能会有人对你不利,你寸兵不带,一人上路,小心小心。”孟德兄说的很是在理,正好午饭没怎么多吃,只因这个长辈叮嘱几句,我答应几句,那个长辈嘱咐一套,再拜,兄弟们个个都送行一番,一顿午饭分了好几次。所以,稍微客气了一会儿,便坐下,吃了起来。
孟德兄屏退了众人,然后很是恶劣的说道:“你放开食肠吃吧,我料定你今日正午多在聆听教诲。”
本来是很感人的君子送行,最后演变成一人饕餮而餐,一人侃侃而言了。
拜别之后,孟德兄还是送了我二十多里路,最后与我说的话甚是耳熟:“如事不谐,弟可随时来我处。”
只能说谢谢了,转身时还在想这话的意味,一年前,我平安风云侯何等风光,而他还是一个城门校尉,此刻我变为庶民,他却依然是辅政大臣。现在已是他在招揽我了,不过我只是也只能打打哈哈。
我这步许是冲得快了,也狠了些,虽然对天下是好事,但是对自己恐怕是太对不住了。
不过很快想到自己还年轻,以后机会多得多。而且这让我有了不少空闲的时间,我想起作为一个男人下面应该做的事情。
随即心情又好了起来,其时残阳似锦。
应该说,这天晚上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亦悦,这小丫头不知怎么样了,我感觉出了作为一个父亲的感觉,虽然她流的并不是我的血。
我也许对得起所有人,但我确实对不起我自己。
驿站之门不会再为我而开,所以我不便走官道,而且这一路需要相当的花用。幸亏老师似乎很清楚我会遇上什么,给我留了一笔让我惊讶不已的钱。让我只得走之前照着姐姐——不得不承认,这让我发现银铃还是生活在我的每一刻中了——以前的吩咐,把钱分成几部分存放在身上各处。
师傅曾经担心,希望老师找人保护我,不过老师觉得这时候我一个人倒更安全。而且现在我们送人会遭人非议,给那些人落下把柄。师父动了气,说师父不近人情。老师却不争辩,倒苦了我两边劝说。
这一路的农人也许都在准备春耕,趁着太阳不错,农居院内外都在晒着什么。那些农人见到我也不为怪,只是随便注意一下我,只当我是个普通骑马的路人。对他们,我只能作休息时,百无聊赖时的一个可有可无的景观,对他们来说,我并没有实际的存在意义。
我觉得我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总能找出理由自寻开心,不被注意说明我的安全和自由。我可以肆意的欢笑,不用在意别人的观感,因为他们不关心,也不在乎。
投宿吃饭时,也不用再在乎别人大谈平安风云侯,甚至加入他们热烈的讨论,便似乎自己和这个名号毫无关碍,虽然有种酸酸的感觉。
晚上也没什么其他可想,只是倾听外面的人来人往以及他们的琐碎的言语,直至慢慢稀疏沉寂下去得以让我也就如此这般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日,不再有人叫醒我,我是被窗外各式各样逐渐嘈杂起来的声音所惊醒,一夜没有做什么梦,或者做了忘记了。按照老师要求,摸了摸身上各处的钱袋,一切都正常,一个没少,至少我记得位置的都在,心想总算对得起老师的嘱托。
我承认,今天我整个情绪有些低落,只能想着回家后会好一点。但一想到家里那个“夫人”,竟对归去之路有一丝迷茫无知,便如这早的大雾。
渡口的人要我三倍的钱,因为我多了一匹马,让他少拉了两个人,当时便有人帮我说话,说船头贪了,但我没有多说什么,给了钱,笑着谢谢帮我说话的人,只说不碍事了。
下船只管向南,忆起昨日傍晚过虎牢之时,登高丘眺望关外连营,百里不绝气势逼人,但当时我看着也只觉得下面的事与我无关了,便稍微看看便走了。昨日不觉,今日思起忽然觉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