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火、山、林、河、雷、雨、电,日月星辰,诸神灵在上,我完颜撒改,及子孙万代,永世为都勃极烈效忠,绝不敢有私心贪恋,若违此誓,诸神共弃!灵魂永世不得安息!”
女直人此时还信奉原始的萨满教,相信人有三魂,除了生命之魂斡仁死后消失外,思想之魂哈尼和转生之魂法加库都永远不灭,完颜撒改这个誓言极重,引得观望的部民一阵惊呼。
完颜乌雅束松开堂兄的手,一手按住撒改的肩,一手抬起,朗声道:“请诸神灵和历代先祖之魂共鉴,我完颜乌雅束及继任都勃极烈,必与兄长完颜撒改及其子孙亲如一家,富贵与共,若违此誓,人神共弃!灵魂永世不得安息!”
送走撒改,完颜乌雅束转身,突觉头晕目眩,想扶门框,手却摸了个空,将要跌倒之际,被一个急忙冲过来的人扶住。
“阿虎啊。”
回到屋内,躺下后,完颜乌雅束才看清扶自己的是长子完颜谋良虎(后改名为宗雄),有心想跟儿子交待一番,只是眼皮沉重,强烈的困倦感涌上大脑,沉沉睡去。
完颜乌雅束睡得很不踏实,梦中,天地旋转,各种旧日片段接连不断。
有祖父乌古乃平定五国没拈部谢野勃堇叛辽之乱后,带伤去见辽将达鲁骨,却未寻到,又因伤创发作,急忙返回部落,很快就撒手而去。
有暴虐成性的叔父跋黑为了反对父亲劾里钵继任都勃极烈,拉拢桓赧、散达、乌春、窝谋罕等部一起作乱,危急时刻,一场大雨阻挡了叛乱联军。
有四叔颇剌淑继任都勃极烈后,为了部族委曲求全,带着财物马匹,求已经战败的叛贼桓赧、散达之父雅达让出国相之位。而后,又一面麻痹辽人,一面东征西讨,先后平定麻产、跋黑、播立开等人的叛乱。
有五叔盈哥接任都勃极烈后,温都部跋忒杀唐括部勃堇跋葛,弟弟阿骨打帅兵追杀跋忒途中,纥石烈部阿疏、毛睹禄阻兵为难,乌古论部的留可、诈都和库德等部也相继叛乱……
也有自己继位后,曷懒甸争端引发大战,苏滨水含国部斡豁反叛,生女直联盟仓促应战,大战数年,死伤近万,终于打退了高丽人倾国而来的大军,各部族也差不多耗尽了元气,随后遭遇灾荒,群盗四起……
还有头鱼宴上,阿骨打公然挑战辽帝威严,拒绝女直跳了两百年的歌舞,宣示生女直人也要平起平坐,再不做契丹人奴仆,辽帝盛怒下,拔刀砍向阿骨打——
“不要——”
完颜谋良虎就趴在床边,听到动静,关切的问:“阿父,你做噩梦了?”
“嗯,我睡了多久?”
“鸡叫三遍了。”
“睡这么久了啊,扶我起来。”
“阿父,你太劳累了,不能这样啊。”
“这么重的担子在身上,怎能安心睡得着。”
完颜乌雅束勉强支撑起身体,目眩的症状好一些了,只是头依然晕。
“谋良虎,你可清楚白天我为什么要跟撒改伯父说那些话?”
“我知道,阿父都是为了部族。”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啊!在你祖父以前,我们部族首领都是父死子继的,这些年多了个都勃极烈的位子,却改成了兄弟相承,只是因为部族这些年的形势一直都很不好啊。”
“现在形势更加危急,就算是本家完颜十二部,危难时刻真正能和我们共进退的,最多也就三四部,更别说其他各有心思的外姓部族。只有常年在外征战,富有威望的家族子弟坐上这个位置,才能勉强镇住这些不怀好意的部族啊。”
一段话说完,完颜乌雅束已是满头大汗,完颜谋良虎心疼不已,准备起身找块巾布,被父亲拉住。
“不用找了,坐下吧,好久没陪你说话了。哎,一晃你都三十多了,按荅海都五岁了吧?”
完颜乌雅束感到力竭,重又躺下。
“是的,阿父好记性。”
完颜乌雅束自嘲道:“几个孙子的名字我都经常搞混,什么好记性啊。”
“是阿父太忙了。”
“乌古乃的子孙,不敢不忙啊。我一时半会还不会死,你别守着我了,阿骨打那里正缺人,等天亮后,你就到二叔那里去吧。”
“是,阿父。”
“告诉你二叔,部族不会有事,让他放心扫除不听话的崽子们,但时间要快,我最多还能坚持几个——”
“阿父?”
摸到父亲呼吸匀称,完颜谋良虎小心的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屋外,星斗满天,院内,被惊动的战马打着响鼻。
完颜谋良虎长叹一声,又回到了屋内。
……
女直人对完颜乌雅束的称呼实际上也是勃极烈,到完颜阿骨打建国后,才改称都勃极烈,但为了区分一堆勃极烈,在此先用了。
另外,没查到女直人早期近亲属之间称呼的规范用法,又不想用之类的叫法别扭自己和书友,用了通用称呼,若有这方面的行家,还望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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