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当年从天柱上浴火重生的凤姬大人,在她疯了一般将全族斩杀于剑下之后,也曾一个人默默站在烈火之中冷漠的望着脚下被焚烧成白骨的躯体,那样逼命的灵力让所有人望而却步,就连夜王座下三魔都识趣的一哄而散,只有静静在旁边注视了全程的舒少白仍旧坚定的走向她,抬手擦去她脸上的血污,微笑着将她揽入怀中。
从那以后,这种巨大的反差被他们这些不老不死的神守默契的藏在心底再未提起,除了那一场针对同族的大屠杀,凤姬大人似乎也并没有出现太大的异常,直到千年以前,舒少白以自身之力在流岛四角钉下封印,以永失自由为代价一个人承担起阵眼中的碎裂之力,箴岛从天坠海,脱胎换骨成为全新的海上孤岛,改名“飞垣”。
凤姬大人的改变其实是从那以后才慢慢显现的,她变得沉默寡言,并且不再关心百灵的生死,虽然还会倾听神守的恳求,但真的也只是随性而为,救与不救,都只在一念之间,而失去她和舒少白的异族,在坠天落海的这短短千年时间里遭到人类前所未有的排斥和压迫,生活的环境也一天比一天艰难。
恍惚之中,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提醒:“别发呆。”
雪瑶子赫然抬头,发现是飞鸢和她擦肩而过,神鸟族的眼中有某种警告,再也不是之前那般悠然的神色,他紧跟着云潇,倒也不敢靠的太近,只是在两人数步开外恭敬的停下脚步,等待着。
云潇还是和以前一样拉着他的手,只是复原的身体变得更加温热,透过对方冰凉的皮肤,这种温暖也在一点点流转全身,萧千夜怔怔看着她,听着她的声音在耳边缥缈一般轻轻拂过,宛如梦幻分不清真实和虚拟的界限,他只是无意识的被她拉着一直走,飞鸢和雪瑶子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不过一会,几人来到冰川的边缘,这里正是当年冰川之森脱离泣雪高原的位置,巨大的高度差之下,冷风旋转直上,也让神色混乱的萧千夜终于微微定神,情不自禁的抬头望了一眼。
冰川和雪原本来就是一体的,而冰河之源其实就在当年它们分裂的地方,这条大河逆流直上,翻越六百米的高度差爬上广袤的雪原,流经伽罗全境。
有些不解她的目的,萧千夜只是耐心的看着云潇,她眨了眨眼睛,问道:“千夜,我有些事情要和飞鸢一起返回浮世屿见澈皇,你是要和我一起,还是要……”
她转了个身,抬手指向另一个方向,在目光不能及的遥远之处,是冰川之森的四大封印地之一封魔座所在,云潇的声音是冷定着,带着前所未有的镇静分析着眼下的处境:“夜王自上天界一战受损至今杳无音信,他应该是在黄昏之海借助凶兽之力缓慢恢复神体,一旦他能够重新回来,未必还会遵守当初的合作之词吧?你必须赶在和他彻底决裂之前解开封魔座和浛水涧的两地封印,只有阵眼戳手可得,他才不会临时改变计划。”
萧千夜静静的听着,这样有条不紊的叙述,已经和他印象中不谙世事的小师妹判若两人,但他仍是不愿意深究这其中的某些改变,低声回道:“浮世屿被蛟龙族持续攻击,你确实该早些回去,以免再生事端。”
“嗯。”云潇笑了笑,拉住他的手认真的说道,“你先去封魔座,等我见过澈皇,一定很快回来接你,你也要小心,不要再受伤了。”
萧千夜勉强应了一声,心却在这一瞬如被寒冰彻底覆盖,一道风忽然卷起吹过两人的脸颊,仿佛有什么无形无质的东西瞬息离去——这是第一次她不再缠着自己要相伴左右,而是提出分道扬镳的意见,去完成各自的使命。
云潇踮起脚,像过去一般抱了抱他,然后低声告别,带着飞鸢消失在视野中,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他才被身边的神守用力晃了两下回过神来。
雪瑶子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表情,不等她组织好语言,萧千夜已经丢下她往封魔座的方向走去,她本想跟过去,又被一声低低的呵斥制止,萧千夜紧握着古尘,整个人像被抽空了所有的精神,低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这不重要,你觉得我自欺欺人也不要紧,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在乎。”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不见,雪瑶子一个人呆呆站在寒冷的冰川上,只感觉鬼魂的躯体一阵阵恶寒颤抖,根本无法自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