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圣天子的诏命传开,除两宫太后及少数知道真相的人外,整个天下都沸腾了,尤其是好针砭时弊、高谈阔论的文人墨客!
他们不知事情的全部经过,不知真相究竟如何,在有心人的故意煽动之下,他们只知朝堂重臣被逮捕下狱,圣天子受惊吓昏迷!
于是锦衣卫镇抚司衙门外逐渐聚集了无数国子监学子及居京进德修业的文人士子。
这些士子今日前来,不是为朝堂重臣请命,不是为求圣天子释放他们。
相反,他们将这群文臣骂成了狗!
就连不少平民百姓也聚集于此,各种粗俗不堪的辱骂简直难以入耳!
论起针砭时弊,论起纵横辩驳,论起引经据典,一百个锦衣卫也不见得能够骂过一个文人!
即便这些文人士子骂得并不是他们锦衣卫,但是好歹自家衙门口被堵住了,这传出去多丢人啊!
况且那些该死的文臣老匹夫们又听不到!
陆炳与朱宸等人的肺都要气炸了!
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他又不敢对这些文人士子动手,除了没有这个必要外,如今圣天子正“昏迷不醒”,他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点动静来!
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关闭大门,以期能够减少一些文人士子的咒骂声。
发展到最后,连陆炳、令狐锡、东方崇等人都觉得这些文人墨客骂得有些过分了。
从最初的“罔顾臣仪”、“嫉贤妒能”、“枉为人臣”发展到了“祸国殃民”、“以权谋私”、“贪赃枉法”,甚至到最后有些口不择言的士子都高喊出了“草菅人命”、“欺凌幼主”、“祸乱朝纲”这样的话来!
你们可真敢说啊!
陆炳原本坐在值房里喝着热茶,被这些话惊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陆炳突然察觉到此事是不是有问题啊!
这些文人士子的反应是否太过于激烈了?
陆炳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了片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来到了恩师令狐锡的值房中。
令狐锡见到陆炳苦着个小脸,心中好笑不已,明白了他的来意。
“可是看不明白如今的局势?”
陆炳立马点了点头,他如今是真的看不懂了。
“有人出手了,想要将这批文臣置于死地!”
慈眉善目的令狐锡轻笑着说出了这句话,却是将陆炳吓得额头上直冒汗!
他瞬间想明白了令狐锡话中的意思!
难怪这群文人士子敢骂出这种话!
这简直就是在强行给如今诏狱里面关押的群臣扣上各种骂名啊!
而且这批文臣还无法反驳!
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有人在对他们下手!
开玩笑,诏狱之内若是连这点隔音效果都做不到,那也不配称为“天子之狱”了!
如今诏狱内的这批文臣能够听见的声音,也就是郝魔头折磨囚犯发出的惨叫声了!
何况即便这批文臣知道有人对他们下手,他们又能如何?
圣天子的确是因为他们纠集在一起,于左顺门外震天嚎哭,这才会受到惊吓昏迷不醒!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而有人就将这“事实”稍微加工了一下,改变了一些细节,掐去了开头,让京师所有人认为是群臣“欺凌幼主”而为之!
欺凌幼主!
其他的罪名暂且不论,这项恶名一旦被扣实了,那如今诏狱之内的这批文臣,管他是正几品的朝堂重臣,巨头大佬,不死都要脱层皮!
至少仕途之路至此断绝!
而且大半载的贤名顷刻间毁于一旦,从此背负着骂名度日!
这可比那位元辅大人的“文臣耻辱”严重多了啊!
所谓“君为臣纲”,你“罔顾臣仪”尚且罢了,但你敢“欺凌幼主”,那可真就不会被这方朝堂所容,甚至是不会被这方天地所容了!
当今天子的贤名天下尽知,即位不足一载便推行了各种民政,早已得到了百姓的认可,至少于京畿之地无人敢于质疑圣天子的贤名!
这批文臣,怕是要完啊!
此计太毒了!
掐准的时机太好了!
陆炳环顾左右,见四下无人,悄声地问了一句:“先生,依您看,此事……会是陛……”
“住口!圣天子生性仁厚无双,怎会行此下三滥之举!”
陆炳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令狐锡厉声打断了。
即便在这镇抚司衙门之中,谁也不能保证是否有圣天子的眼线!
“非议君父”可是杀头的罪过!
因此陆炳只能悻悻地不敢再出言,心中却是怀疑更甚。
见到自己寄予厚望的弟子还是不明白,令狐锡心中不由哀叹一声。
鹤儿的确天聪胜人,机敏异常,但是大局观却是远远不足啊!
“圣天子为了保住这些文臣的贤名不惜下罪己诏,甚至削发代过,鹤儿啊鹤儿,你学到的东西还是太少了!”
直到此刻陆炳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他先前的确是魔怔了,一心想着此事以那位圣天子先前的狠辣手段极其相似。
无怪陆炳始终怀疑圣天子,因为他陆炳可是知道,那位圣天子并未受到惊吓,甚至他亲眼目睹了圣天子面对群臣逼迫之时的从容不迫,何来“昏迷不醒”之说?
令狐锡见今日之事倒是个不错的机会,可以给这个心高气傲的弟子上一课,于是满怀期待地询问道:“真懂了?那你告诉老夫,为何文臣集团屡屡忤逆犯上,圣天子却还是要保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