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复书听来,柳弗思说张厚“离京避祸”害死她的父母亲,就是在说皇帝管理不好朝政,太后辩不清忠奸,导致奸佞谋害忠良。
她这是在表达对皇帝和太后执政的不满。
柳弗思慌忙跪下请罪:“臣不敢。”
柳弗愠也跟着跪在了柳弗思的旁边。
李复书神色威严,沉声问道:“六年前你擅自杀了朝廷三品大员,本该治你以下犯上之罪。”
“概因你击退强敌立了大功,再加上张厚确实有延误军机之实,这才没有追究你的罪责,还破格封了你为镇军大将军。”
“为何多年以后你重提此事,还借此妄议陛下和太后?”
柳弗思道:“臣句句属实,断不敢非议陛下和太后。”
李复书道:“既然如此,为何你当时不说?”
柳弗思神色哀戚地道:“太子殿下,事情隔了这么多年,臣再提及此事,您仍然认为我有妄议陛下和太后之嫌。”
“可想而知,如果当时我用这样的理由状告张厚,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李复书被柳弗思的回答噎住。
当年太后薨逝,当了三十年傀儡的皇帝初掌朝政,虽然李复书不愿意承认,但当时确实是朝政混乱,内忧外患,皇帝的皇位坐得十分的不稳当。
因此,如果当时有人状告张厚因为害怕被皇帝肃清,设计陷害柳举直夫妇和一万五千名承平军将士身死战场,会是什么下场?
一定会被认为是在妖言惑众,诋毁皇帝和太后的清誉。
而皇帝为了巩固政权,对这样的人必定会进行极为严厉的打击。
李复书心知柳家兄妹当时不敢状告张厚的事情属实,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他转而问道:“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对张厚的指控都是真的?”
柳弗思道:“臣没有证据。”
李复书恼怒道:“你没有证据就敢将朝廷三品大员斩首示众?”
柳弗思道:“不然殿下怎么解释张厚的所作所为呢?”
“他为什么故意延误军机,导致我父亲和一万五千承平军将士战死沙场?”
“他到达战场的时候正值朔方大军疲弱之时,为什么不乘胜追击,反而放走了盛金和四万朔方残兵?”
李复书不能答。
柳弗思替他回答:“因为只有盛金对南唐还有威胁,张厚才能留在边关;只有我父亲和承平军都不在了,张厚才能入驻承州。”
李复书心知柳弗思说的有理,却仍是不赞同她的做法。
他十分严正地道:“无论如何,这些都只是毫无证据的猜测,不能成为你斩杀三品大员和妄议陛下的理由。”
柳弗思和李复书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双方刚刚达成的友好关系,竟然隐隐有分崩离析的架势。
吴自远在一旁心急如焚,只觉得李复书为了六年前的旧事得罪柳家兄妹,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他忙站出来劝道:“我知道殿下向来公正严明,任谁不按规程办事,都要苛责几句。”
“无论如何,张厚延误战机导致元帅身死,承平军几乎全军覆没,南唐错失将朔方十万大军一举歼灭的良机,已经是死罪,柳大将军将他斩首,他死得却是不冤枉。”
“何况六年前南唐内忧外患,若是叫盛金攻破了承州城,那咱们南唐还真不知是什么光景呢。”
“柳大将军和赵女公子在青葱之年就能着眼于国家安危,以身犯险,运筹决胜,改变一城乃至一国之运势,自远敬服不已。”
有吴自远在中间和稀泥,双方僵持的气氛才缓了下来。
吴自远忙把柳家兄妹扶了起来,送他们到座位上,仿佛主人般端起茶杯招呼他们。
他表情夸张地道:“柳尚书和柳大将军快尝尝殿下府上的好茶,茶色透亮,茶香清幽,茶叶更是像是刚摘下来一样片片舒展,一看就是陛下赐的贡茶。”
“你们若是喜欢,走的时候找殿下要一些,这样我也能顺便蹭一点儿回去尝尝鲜。”
李复书笑骂道:“你可没少从我这儿打劫走好茶叶,说这种话是找打吗?”
柳弗愠道:“可见殿下平日里对吴舍人是多么宽纵,竟然对太子府里的东西光明正大地打起主意来了。”
吴自远立刻喊冤:“柳尚书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
有吴自远在中间充当润滑剂,加之李复书和柳家兄妹又有心结盟,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方才的不快便很快烟消云散了。
只是柳弗愠却不好再提赵学尔的事情。
几个人就这样又闲话了一盏茶的功夫,柳家兄妹向李复书告辞。
吴自远道:“我送二位出去。”
出了太子府,柳弗愠与吴自远道:“吴舍人,我方才只是想向太子举荐赵女公子为太子妃,绝没有诋毁陛下和太后的意思。”
“没想到竟然惹得太子不快,太子可不要因为此事,误会了我们兄妹二人才好。”
吴自远道:“柳尚书不必多心,殿下不会因为这件事怪罪你的,只是有一句话我要嘱咐你。”
柳弗愠道:“什么话?”
吴自远道:“柳尚书不要再在太子面前提赵女公子的事情。”
柳弗愠惊道:“太子不喜?此事是我僭越了,但我是一番好意,绝无他心。”
吴自远道:“不是柳尚书的问题,是赵女公子。赵女公子智慧非常,又胆略过人,只是”
柳弗愠追问:“只是什么?”
吴自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