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德穿着旧皮袄从运货马车上跳下来,这时已经是晚上了。
白天他和几个雇工去送货,错过了发钱的时候,直到这时才回到酿酒厂。
酒厂的一个领头把属于他的那部分钱给了他,简单解释了下,为什么比之前少,然后就让人把马车牵进去,准备打烊关门。
巴德有些膈应,为什么尼索斯家总是出尔反尔,但这时酒厂也没几个人,他也不知道找谁抱怨。
“你们有看到格雷特吗?”他询问平时一个比较熟悉的雇工。
“没,好像下午发完钱就没看见了。”那个雇工回忆了下,随口说道,然后抖了抖衣服上的沾染的尘土,准备回去。
巴德又问了两个人,他们说不知道,因为平时和这几人也不熟,巴德也只好作罢。
他估摸着以格雷特的性格,应该会很生气吧。
算了,也比较晚了,明天再说吧,随着这样的想法他准备先回去休息,毕竟奔走了一天,身体很累了。
“真是恶心,没想到那几个家伙也和尼索斯家站到了一起。”
刚才那个雇员和巴德有段路程顺路,两人在路上时,他开始讲今天发生的事。
巴德也觉得那些人估计是收了尼索斯家的钱,但这种事只要没被当场抓到,他们又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得为了生计在酒厂干活。
想不什么头绪,巴德只能继续走在昏暗的街道上,这边是霍普兰尔的工坊、仓库聚集地,没什么游客,路边也没什么灯火,只能听到远方传来的热闹音乐。
不知为何,他越走越慢,最后干脆停了下来。
有点担心格雷特,因为这个朋友的性格就是那样,容不得沙子,比较理想化。
还是去看看吧,反正也不远。
他转折方向,走向另一个路口。
幽深的小巷内,很是黑暗,路上还有少许积水,所幸地上铺有石质地板,不至于踩下去全是泥。
这些粗糙石板有效的防止了泥泞,因为行业公会还是比较在意市容的,不想看见城内到处滚泥巴,那样不仅脏,打扫起来也很麻烦。
巴德安静的走在巷子里,这段路他比较熟,倒也没什么障碍。
转过这个巷子就到格雷特住的地方了吧,这里倒是离酒厂不远。
幽暗的巷口外有暗淡的光照进来,外面还传来几个人的谈论声。
“你不是很掘么,怎么现在老实了?”
一个熟悉而厌恶的粗嗓门传进巴德的耳朵,接着传来一阵沉闷的击打声,以及嘶哑的哀嚎声。
他小心的走到巷口拐角,在一片阴影里探出头来。
昏暗的灯光下,格雷特住的小屋,大门被拉开,七八个人围在门外的空地上,四下一片安静。
中间一个人跪在地上,他的头发被揪起,身上满是血迹和污痕,若不是那熟悉的衣服,巴德甚至认不出那是格雷特。
此时的格雷特再也不见往日的英俊模样,他的脸上满是血污、鼻涕、泥土、唾沫,他的双脚甚至有些不自然的扭曲,若不是胸口还有点微弱的起伏,恐怕不会有人认为他还活着。
“你之前替那个丑八怪要钱时可是很得意啊,怎么没想吧,你也会有今天。”
站着的几个大汉,领头的正是曼达,之前抢巴德钱的那个恶汉。
他们有的手里拿着木棒,有的提着破裂的酒瓶,酒瓶上还有血迹。
巴德正准备冲出去时,这时其中一个中年人开口了。
“要我说,格雷特你就是不知轻重,闹一次就算了,还想搞第二次。”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这下好了,芬尔顿大人发火,以后你也不用来酒厂了。你不是一直说尼索斯家不好吗,这下正随了你的愿。”
“你”血肉模糊的格雷特想说什么,可惜喉咙里都是血,说不出话来。
灯光下的这个中年人正是之前一起和格雷特罢工的领头者之一,旁边几个也是。
看到这惊人的一幕,巴德才知道,格雷特是被人出卖了,他的心开始往下沉,想嘶吼什么却又发不出声来。
是的,他不敢,格雷特身边的人都背叛了他,仅凭他一个人怎么打得过那几个壮汉。
恐惧在脑海中蔓延,往日被欺凌和殴打的场景再次在心中浮现,那些记忆中的嘲笑声和讥讽声似乎又在耳边响起,他双腿颤抖着,身体依靠在墙壁上缓缓滑下。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他用手指紧紧扣动着石板间的泥土,心中充满着焦急,大脑一片混乱。
[如果哪天心里太难受撑不下去了,你就想象自己是块没有感情的石头吧,这样会好受一点。]
不知为何,这句话突然被他回忆起来。
巴德因为长的丑,没少遭人白眼,从小到大也很少有人对他表现过特别的善意。
让他印象深刻的,除了格雷特这个好朋友,就是当时在餐馆帮他解围的那个少女了。
其实他很感激那位少女的帮助,可惜他不怎么会说话,好像是把人家气走了,只留下了这样一句。
贫乏的知识让他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他尝试着想象自己就是块冰冷的石头,毫无感情,没有害怕,没有羞耻,也没有恐惧。
慢慢的,慢慢的,大脑终于安静下来。
怎么才能把格雷特救出来?
打,打不过。找人?短时间内难以找到,再说其他人也不一定敢站出来。
思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