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稼人自给自足,因此见得多是铜钱、银角或是十两以下的银锭,五十两以上的大银锭几乎没见过,更甭提银票了。
面对一家人对银票的质疑,常余拍着胸脯保证。
“那还假的了,这张绿花红线的是二百两银票,这张蓝花黑线的是一百两。”他借花献佛,把王因然资助北上的川资统统划归“钟玄朋友”的名下。
家人盯着花花绿绿的银票一片寂静。
老娘突然发了急,站起身来拧着常余耳朵训斥。
“娘你怎么好端端突然跑回来了,脑袋还剃得和个摸鸡贼似的,你不好好在钟玄学习,倒和瓦窑帮鬼混做起土匪来了?”
常余哎呦呦叫疼,大嫂张氏连忙劝下来。
“兄弟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可别真是给瓦窑帮拉入伙了?那伙人可不是你能应付得聊!”
常余捂着耳朵委屈道:“什么瓦窑砖窑帮,我听都没听过,上哪儿去入伙!”
老娘骂道:“不是入了瓦窑帮,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你爹你哥地里扒拉十年也挣不了这么多!”
常富听着不是味儿,也不知道老娘是责怪兄弟来钱不正,还是责怪自己赚钱不行,究竟桌上这钱干净不干净,得好好问问兄弟。
他毕竟时常到乡里县里走买卖,还算拿得住事,稳了稳神对常余解释。
“这瓦窑帮以前好像是什么什么五帮十几派的绿林道上的强人,听都是些亡命之徒,也就是风传,倒也没干过什么侵扰百姓的事!”
“可就在半年前,这伙人突然变了性当了土匪,不分官商穷富,只要碰着就抢,后来更是挨村挨镇收取保护费,不交的就拉出去暴揍,却也不叫死人,只把人打得断胳膊断腿,也有打傻聊。”
“官府嘴上是要管,但那些土匪背地里上了不少‘贡’,而且万一动兵来了损兵折将不值当,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人命,官家是肯定不来的!”
“咱家还交了十两保护费呢,你哥这半山的竹子,你嫂子这满园子鲜花算是白折腾了,可不交就得挨打呀!”
“听这伙子强盗之所以变了性情全是因为帮里去了一伙妖精,据这些妖艳个个妩媚,整宿整宿地敲骨吸髓,将这伙人全都魇住了,那叫个言听计从一不二!”
“现在左近村子一提起瓦窑帮,没一个不皱眉头的。兄弟你给哥哥实话,你这钱到底是什么来路?”
常余张着大嘴听完故事,连忙又把自己发达的原因重申一遍。
“我都了呀,我是在钟玄遇到了贵人,有贵人相助,不仅有点钱了,城里还有套院子呢,钟玄在几百里之外呢,总不会和这什么帮的有瓜葛吧?”
常富打破砂锅问到底:“你张口一个贵人闭口一个贵人,那你倒是,这贵人姓甚名谁?”
“我的哥呀,了你能认识么?”
“你不那就是心里有鬼!”
常余被追问得无可奈之何:“好好好,我还不行么,贵人姓高名犁文。”
常富歪着眼睛思索:“高犁文?没听过嘛,他是做什么生意的?”
常余回了个白眼:“人家不是做生意的,人家是皇亲国戚!”
“呀!”张氏一惊一乍,“呀呀!”
常富瞪着自己婆姨:“你咋啦?”
张氏却问常余:“你这贵人,不会是莫子茶先生评书里的宁王高文吧?”
常余揩了揩汗:“人家是堂堂靖王爷,先皇黄龙大帝的三太子!”
他本想炫一炫,谁知这一句话听得全家更炸了窝。
张氏咋呼道:“妈呀,靖王不是朝廷的反贼么,你怎么敢勾结他?”
常富拍了张氏一巴掌:“你个女人家的点声,叫人听去了还撩,要不要命了?”
老娘直接给吓出了老泪,老父亲只拧着个眉吧嗒吧嗒抽旱烟,不住嘴地叹气。
常余一看这架势是要闹事,别好心送财,却送个麻烦。他脑筋一转,突然大笑起来。
“哎呦哎呦看看你们,这都是怎么了,我就开个玩笑,你们至于么?”
老娘一拧身从枕头底下抽出鸡毛掸子:“这银票你今要是没个正经法,老娘……老娘就把你这不孝子棒打出门!”
常余拨开竹棍,死皮赖脸地蹭到母亲身边,又是捶背又是揉肩。
“娘,儿子发财了您不应该高兴么,怎么和我欠了人家钱似的,实话告诉您吧,你儿子学艺已成,靠着一身本事走南闯北,挣下的这份产业!”
常富不信:“你?学业大成?你有什么本事这么值钱,又是银票又是房产的?”
常余神秘兮兮地掏出黄金十分仪,轻轻搁到桌上。烛光映照下,登时满堂生彩,引来全家人艳羡的目光和阴阳怪气的呼吸声。
“这是什么宝贝?”常富眼睛都直了。
“纯金做的么?”张氏还算识货。
常余摆出一副老练的样子:“各位看官请上眼。”
他极其熟练地将十分仪展大了三倍,又引来一片惊赞声音。
老娘轻轻摸了摸十分仪,生怕一用力把这些细棍棍弄坏,舌头也不知道该怎么捋顺了,只问道:“这东西……这摆设是你做的?”
常余下巴差点掉下来:“娘,我去的是司监,不是司空衙门,学什么金工造器啊,你想想司监是干嘛的?”
老娘道:“你信里不是看星星的么?”
“那叫观星,占星术,预测命走向的。”
张氏脑子转得快,立刻接上话:“我明白我明白,兄弟你是算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