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彦地产大楼,顶层会议室。
“老板,我们到了断臂求生的时候了。”
“没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现在这个行情,短时间是不可能有好转的了,拖得越久,越难自救。”
关文彦听了下属的话,没有立即回应,而是起身走到窗外。
一个人静静地俯览羊城的夜色。
他很清楚员工都有自己的立场。
断臂确实可以求生,企业就可以保住了,这些员工也就不用担心失业。
他们仍然可以身处高位,继续领丰厚的工资。
这些员工有错吗?没错!
他们十几年跟着公司一路打拼过来,人生已经跟公司绑定在一起。
如果公司倒了,他们无法再像年轻一样,重新开始,重新奋斗。
对他们来说,公司亏不亏钱无所谓,只要不倒,只要活着,那就可以了。
但对关文彦来说,断臂求生,断的不是臂,而是他的根。
他现在的财富,几辈子也花不完。
他继续赚再多的钱,也不是留给自己花的。
但他仍然冒着巨大的风险,继续增加杠杆,继续游走在钢丝之上。
他仍然每天把时间安排得满满的,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全年几乎没有周末可言,只有春节才休息几天。
这可不是为了赚更多钱,供自己后辈子享受。
对他来说,所有这些努力,更像是在攀一座山。
人生很短暂,能做的事情不多。
而他这一生所追求的,只为了攀那座高峰。
在山底躺着很舒服,半山腰的风景也很美,没必要登顶。
但他就想到山顶看看。
他已经为此努力了大半辈子,他的全部人生都投入到这里面。
他甚至已经穿过云层,踩着厚厚的积雪,看到了顶峰就在眼前。
就剩这么一小段距离,他又如何能够放弃?
如果不是为了登顶,那么他之前的努力,所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呢?
断臂确实可以求生,但他也知道这一次断臂,意味着他彻底失去了登顶的希望。
他全部的人生追求,也就到此为止了。
不久之前,关文彦听到有位房地产老板从酒店一跃而下,结束自己的生命。
很多人都想不明白,最坏也只是公司破产,他自己仍然可以比大多数人都活得更好。
但关文彦很理解。
……
“老板,明天上午十点,官府有领导要过来找你谈话。”
关文彦听后,沉默了一会,“跟他们说我没空,或者找个人替我应付一下。”
“老板,这次来的人,不能不见。”
“什么人这么……”关文彦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那就安排我见一面吧!”
他不用见都知道,这会是一场什么样的对话。
必然会要求他不能崩盘,要求他保证那些期房能够正常交楼,要求他不要搞出什么乱子,要求他……
所有的要求,总结下来就两个字:断臂。
这也确实是他应该承受的责任,他责无旁贷。
无数的业主、供应商、银行、债权人……都在催促着他承担责任。
“刘叔,你去算一下,我们还有哪些资产可以卖,给我一份清单。”
“老板……”刘叔欲言又止,“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去吧!”
关文彦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整个人松了一口气,似乎是御下肩膀上的一副重担。
重担没有了,支撑他直起腰杆的精气神也没有了。
……
……
云彦地产计划断臂求生,甩卖资产,主动减债500亿的新闻很快出来了。
各方人马也开始行动起来。
债主们派人日夜守在云彦地产大楼外,希望自己能够优先拿到欠款。
有能力吞下资产的买家,则盘算着怎么从云彦地产这里捞到更多好处。
既然你急着卖,那价格可就不由你来定了。
与此同时,网上也传得沸沸扬扬。
“关文彦终于做出了决定。”
“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吧,这个决定他不做,也会有人逼着他做。”
“这也是他自找的,如果他不是在去年用高价连续拿下多块地皮,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我买了他家的房子,只关心什么时候能够交房。”
“云彦地产不就是洛修的后台吗?现在后台都要断臂求生,洛修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了吧?”
“看洛修以前盛气凌人的样子,我只想说一声,你也有这一天。”
“洛修现在早就不需要依靠岳父了,云彦地产倒不倒,对品如集团一点影响都没有。”
“应该反过来问,为什么洛修会眼睁睁地看着云彦地产倒下,也不拉一把,做人不能这么洛修啊!”
“你没看到云彦地产要活下来,需要减债500亿吗?洛修就算想帮,也拿不出500亿吧?”
“云彦地产这条船太沉了,洛修现在现在伸手只会被拖着一起沉底,主动切断联系是对的。”
……
洛修把报纸扔到桌面,仰身靠着办公椅,陷入沉思。
他也没想到未来岳父会在楼价崩盘前连拿几块地,导致公司陷入如此大的被动。
没拿那几块地,以云彦地产的底蕴,熬过这一年应该是很轻松的事。
但洛修是可以理解为什么岳父没有找自己帮忙。
大船要沉底,周边的船是拉不动的。
最大的可能是拖着一起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