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山风轻拂,路行云认认真真将册子上描述“静心诀”的内容反复读了数遍,终于确信,自己长久以来修练元气遵循的套路与之如出一辙。
再往后翻,“夺锋手”、“拒剑手”等名词先后跃入眼帘。路行云一边看,一边不由自主起手照着册子内容轻轻比划。无一例外,这些技法招式自己都早已烂熟于心。
回想起司马轻、定芸、燕吟等人曾经说过的话,路行云猛然放下册子,望着天边那昏昏暗暗的薄云倒吸一口凉气:“乖乖,莫非我一直练的当真是心传宗的武学?”
可是,大师兄那信誓旦旦的面孔犹在眼前——
“心传宗早便没了,咱们无门无派,哪能是心传宗的弟子?”
“难道......难道我曲解了大师兄的意思?”
天地苍茫,路行云升起篝火,望着明跃的火焰出神。
大师兄车大树,那个年过半百的老不正经,总有那么几次正经的时候。
“我现在教你三种架势,这第一种架势名字叫......‘大树一势’......记住,后接守势,能当千斤之击......”
“‘大树一势’这名字......是师兄自创的吗?”
“算、算是吧......你小子只管练,别问那么多有的没的......第二种架势‘大树二势’,后接攻势......第三种架势‘大树三势’,可容出闪避机会......三种架势运用不可拘泥不化,需要随机应变,方有奇效......”
路行云想到这里,眼神怔怔,嘴角微扬。
“只五年,五年光景,论对这三势掌握的熟练程度,你就比不上我了......但是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天底下哪有什么‘大树一势’、‘大树二势’、‘大树三势’,你教我的正是心传宗‘清水剑系’的‘鸢势子’、‘鸱势子’和‘鹞势子’。”
路行云将几根树枝丢进篝火,树枝燃烧,在火焰中毕剥作响。
通过对司马轻遗留小册子的仔细阅读,路行云发现自己生平武学在上面都有迹可循,哪怕精细到一招一式,全无差池。纵然他心中千百诧异,然而事实摆在眼前,自己修练元气的底子是“清水剑系”的“静心诀”,剑术亦皆为“清水剑系”招式,连同“拒剑手”与“夺锋手”等拳术则属“心传拳系”。
“既然同为心传宗,大师兄为何从未对我提起宗门诸事,反倒刻意避讳。难道内中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路行云百思不得其解,若非有事在身,他真想连夜赶回江夏郡找车大树问个明白。不过转念一想,司马轻那句“你迟早会明白的”有如大锤,震撼着路行云的心灵。
“要我真是心传宗的,那么司马轻的使命,不也就是我的使命了吗?”
路行云突然间从心底涌出一股冲动,既有紧张又有悸动。对他而言,除了知道心传宗在十七年前销声匿迹之外,别无所知。但是,只要想到自己或许终于能在郡属与姓名间加上宗门之名,他就没来由的兴奋难当,即便那只是一个早便衰败了的门派。
“江夏郡心传宗路行云......”
路行云偷偷默念了几遍,心潮澎湃,只是澎湃过后,平添几分失落。
“实情如何,尚无定论。司马轻要我为他办的事恰好是一个契机。”路行云暗想,“在此之前,最好还是回江夏郡找大师兄一趟。”
当下定计,路行云安心不少,随机又摸出小册子,照着火光重新细看。这一次,因为心绪平和大体接受了自己的武功承袭自心传宗的事实,他开始有意关注起了内容的细节,包括对一些窍门及习武误区的阐述与提示。
一看之下,竟是大受裨益。原来车大树教他诸般武学时,皆是口授实操,对武学的内容的教授全凭车大树自己理解的深浅而定,其中有好些地方难以自圆其说甚至谬误。
路行云当初练武之时吃过不少苦头,常有滞碍,向车大树讨教,车大树有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故而一旦遇到困难,要么自己琢磨透、要么避而不练,整个武学体系其实并不完整,错漏之处甚多。
就拿“静心诀”来说,路行云由浅入深慢慢修练的十余年,大体方向没有错误,由是得以顺利通过细涧阶、浅溪阶,一路进展至静池阶中段,开始梳理元气。谁知,元气练到这里,却陷入了困境,仿佛人过泥沼,寸步难移。他大概清楚这是由于自己在浅溪阶走脉时粗枝大叶所致,虽然走通了几道经脉,但那些经脉上的穴道洞府却未必完全打通舒畅,便如淤泥堆积的溪流,水能过但过得甚为艰辛。
车大树的水平不够,无法给予路行云修练上的有效指导,所以当路行云武学进展越往上走,受到的制约也就越多。
路行云利用自己的参悟,慢慢练气疏通脉络,可这样一点一点凭空修练,势必效率低下。司马轻给予的这本小册子就像及时雨,滋润了路行云久旱的武学体系,让他本来周转不便的周身元气,立刻活络起来。
照着小册子上的指点,路行云全神贯注逐步攻克此前郁结不过的难关,不到一个时辰,全身上下如淋春雨,舒畅无比,元气自丹田引出,飞转游走于已经打通的诸道脉络,轮转快速、轻松自如,甚至主动开始渗透其他从未开辟过的脉络,从一开始的死气沉沉变得活跃异常。
路行云双手提到胸前,复缓缓放下,极力抑制着体内躁动的元气,会心一笑。他知道,片刻功夫,困扰了他多年的静池阶中段已成过眼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