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有难言之隐,体谅体谅。”路行云拍拍他,“况且何小七刚才那一番话即便没明言,也终究算是将实情托出了。”接着道,“若有机会,还真想去那凄峰上瞧瞧到底住着什么神仙。”
“神仙......惑众的妖灵还差不多。”燕吟不以为然。
路行云道:“只要不干伤天害理的事迫害村民便且由他去,何小七不是说了,那神灵有数百年道行,我看不会是老妖。”
老妖是妖的一种,妖的寿命一般在五百年左右,但有足够煞气支持的能活得更长。老妖的修为大多超过千年,为了苟延残喘,需要不断吸收煞气续命,所以有老妖活动的区域,通常人烟绝迹,就连其他妖类也不免为之侵噬。眼下岙头村丰衣足食、安泰和宁,不像遭受了迫害。
定淳道:“世间多有信奉灵兽之地,或许那凄峰上也住着一只灵兽。他既然以神灵的身份与人和平共处,也是一桩好事。”
路行云附和道:“是,要真无法无天惊动了花开宗,那神灵也逍遥不到现在。”
三人尚有要事在身,何小七有关凄峰的讲述虽然稀奇,但只全当茶余饭后闲聊罢了。
月明星稀,夜色凉如水。
侧耳倾听,街道上巡夜的更夫已敲响了五更天的梆子。路行云缓缓睁眼,月色透过窗棂打进厢房,不远处的两张床榻,一张睡着定淳,另一张则空着。
“少侠醒了?”
侧卧的定淳听到细微的摩挲声,动了动身子。他练气功夫了得,即便熟睡,但一旦有些许动静很快便能觉察。
“燕兄怎么不见了?”
定淳道:“出门了。”这时候听到五更天的梆子,补充道,“燕少侠出门正敲四更天,这么算来,倒足有一个时辰了。”
“出门一个时辰?”路行云心头一紧,“莫非袈裟鬼来了?”
“应当不是。小僧并未听到其他响动。当时以为燕少侠去解手,没想到还没回来。”
“我去看看。”路行云披上外衣,穿上草鞋,抄起桌上的剑。虽然何小七说了袈裟鬼大半个月来都未曾露面,且燕吟身手不凡,但他依旧有些担心。
“小僧也去。”
路行云道:“无妨。你先歇息,我附近看看,若无燕兄踪迹,再回来与你商量。”
定淳答应一声,路行云早就三两步出了厢房。四顾冷寂的院落,除了几株柏树静立,别无他物。
“难道燕兄出了院子?”
路行云如此想着,双足点地,一起一落翻墙到了外头。
笔直的街巷两端都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路行云左右看看,只有更夫的吆喝隐隐回荡。他伸手往怀中摸火折子,还没摸到,背后突然有只手搭上了自己的右肩。
“谁?”
路行云猛要拔剑,却听得那人说道:“我,燕吟。”
近在咫尺,凭着月光,路行云看清了燕吟那瘦削的脸,松口气,放下剑道:“燕兄,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在这黑咕隆咚的地方做什么?”
“睡不着,出来走走。”燕吟摇摇头。
“我还道你追袈裟鬼去了呢。”
“一开始百无聊赖,是有这个心思。”燕吟一反白日的沉默寡言,说起话来利索不少,“可是在城内兜兜转转了好久,什么也没见到。”
路行云笑笑道:“看来咱们和那袈裟鬼有缘无份。现在回去吗?”
“睡不着,不回去,再走走。”
“也好。”路行云道,“我陪燕兄。”
于是当下两人借着月色,沿着街巷漫无目的地闲逛。二月间的夜风颇有凉意,但两个男人并肩信步在漆黑中穿行,却丝毫不觉畏难,反而有种孤独的快意。
在这种情境下,路行云发觉燕吟并非是个不善言辞之人,两人交谈十句话,其中倒有七八句是他在说。
话题从共同经历的金徽大会开始,由浅入深,渐渐转到了自己的往事。
燕吟似乎更想把他的往事分享给路行云。
“你说之所以参加金徽大会,实则是与你爹决裂的意气之举?”路行云听到一半有些惊讶,“你俩之间有什么矛盾,能走到决裂这步?”
“不算决裂。我不认他,他还想让我回去。”
“父母至亲,有什么坎儿过不去的?”
燕吟此时的脸色比银白的月光更加惨淡,咬着下唇恨恨道:“正因为是至亲,我才无法原谅他。曾经我是那样崇拜钦佩他,我觉得这世上除了他,再无人能被我视为终身追赶的目标。可是,他却伤害了我娘,让我娘含恨离世!”
路行云怔怔道:“究竟是什么事?”
“我不想再提。”燕吟的眼神透出深深的忧郁,“我告诉他,没有他,我一样能练成剑术。总有一日,我会战胜他,并亲手杀了他,为娘报仇!”
路行云叹息道:“这又何必,他到底是你亲爹。你杀了他,最后伤害的还是你自己。”
“你不懂我心里的那种痛!”燕吟摇摇头,“战胜他,是我活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
“这小子魔怔了。”路行云暗想,“好在有定淳师父在,找个机会把这事告诉他,让他好好开导开导这小子。”
燕吟发现路行云没应声,自嘲般笑道:“老路,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疯子?”
“没有。”路行云正色道,“我不理解你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