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行云身前一位便是定淳,接待的缁衣堂徒众验了他的青光寺度牒,连查验修为这一步骤都省略了,利索地将度牒及通过的凭证递还给他,嘴角难得泛出笑意:“师父持这凭证去上林坊寻地落脚,三日后卯时,再以此凭证由宣化门进宫城参加选拔即可。”
定淳道了谢,随后下台,路行云却没他这么顺利。缁衣堂徒众压根不看他的名剌,也不问他名字,先问:“出身何门派?”
“无门派。”
那堂徒抬头看了看他,复低了头执笔记录:“惯使什么兵刃?”
“剑。”
......
相较于定淳的速战速决,路行云直折腾了近一刻钟才从台上挤下来。定淳瞧到他手里握着木质的凭证,笑着道:“恭喜少侠。”
“同喜,同喜......”路行云撇着嘴,强颜欢笑,“没门派的人,浑如丧家之犬,连祖宗十八代都得翻出来说说。之后又要解释武学的传承来历,总之是把口水都说尽了,才求到这破木牌子。”
“万事开头难,有了这凭证,三日后选拔,少侠可好好展露身手了。”
“借你吉言。”路行云将木质凭证塞入前襟,“台上的鸟人说了,去上林坊住上好厢房。上林坊在洛水边,距此地有些路程,现在走,到那里日头也将落了。”
定淳笑着点头道:“小僧人生地不熟,仰仗路少侠前头带路。”
不管怎么说,旗开得胜领取了木质凭证,同样算是一种肯定。路行云的心情总体不坏,渐渐将与对对分别的事放下,一路与定淳说说笑笑,走到上林坊的一路并不觉得遥远。
街道口子上有人接引,路行云交谈几句转来和定淳道:“坊内厢房大多满了,还有几间位置稍稍靠北,但是......”
“但是?”定淳不明就里。
“上林坊北接弄月坊,那里素来就多住女子......各色女子......白日好些,到晚间却是有些吵扰,怕耽误了小师父清修......”路行云说话时双眼不住往定淳脸上瞟。
定淳见他神色不太自然,基本能猜到了那弄月坊里是什么行当,垂目合十道:“阿弥陀佛。心中无欲,坐怀不乱。心中有欲,所见皆色。少侠不必担心小僧,正事为重。”
“甚好,甚好......师父道行高深,是路某多虑了。”路行云厚颜强笑着返身又去和那接引人相谈,几句之后那接引人便迈步离去。
“都已办妥当,暮鼓声落前去坊北验凭证入住即可。”路行云面脸笑容,“一日走动下来,路某这没出息的肚子哭诉许久,不如咱们先找个地儿祭祭五脏庙?”
吃千吃万不如吃饭,定淳晨起只喝了碗稀粥,饶是练气功夫了得,捱到此时同样枵腹难忍,于是答应道:“甚好,小僧也饿了。”
因缁衣堂举办选拔会将通过初筛的入围者统一安置到了上林坊及周围几坊,故而沿洛水街岸行人如织,较之往常更是热闹喧嚣。
几处较大的正店酒楼都摩肩接踵给人挤满了,路行云带着定淳走街串巷,好不容易寻到了上林坊与铜驼坊之间的一家僻静脚店,那店里尚有寥寥空位。
店堂不大,一眼望尽,只东北、西北角落各一桌尚有空位,定淳指着西北角的那桌道:“不如坐那里好了。”
不料路行云直摇头道:“不行、不行。”余光瞄着那桌孤孤零零的一名客人,将声音往低了压,“你仔细看那人面目。”
定淳依言而行,随即露出几分诧异:“好像......不是汉人?”数百年前有大汉国威震四海五服,即便已经灭亡,但至今中原百姓都以汉家传人自居。
路行云正色点头:“高鼻深目、浅瞳窄颌,看来是北疆苏蛮部的。”
定淳一愣道:“苏蛮部与大晋素来不睦,派人来京城做什么?那人装束,亦不似觐见的使者......”
路行云不以为意:“大晋蒸蒸日上,万国来朝,别说苏蛮部,以前我在京城转悠,就那羊鬼洞、鲛人岛来的奇人异士我也见过不少呢。”
定淳讷讷道:“原来如此,小僧足不出户,孤陋寡闻了。”
他在书上看到过也听人说起过,当今大晋自接受前朝大周禅位、灭亡盘踞西北的雍国、招降偏安东南的越国后,如今只剩塞北苏蛮部、西南疆羊鬼洞、罗刹海鲛人岛以及辽东燕国几大劲敌不服王化。此次缁衣堂通过选拔会发布金雀徽,针对的正是燕国。苏蛮部虽正与大晋处于停战期,但传闻与燕国暗中勾结,双方关系剑拔弩张,值此风口浪尖还有部民深入晋国都城,实在不合常理。
那苏蛮人兴许对这点心知肚明,不晓得哪里弄来一套汉服穿着意图鱼目混珠,可五官面容到底改变不了,完全掩饰不住他的真实身份。
“手法拙劣,不是使者,亦非细作。”路行云嘟囔两声,“嘿嘿,即便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苏蛮人,咱们能避则避。”
“也罢,那没得选了,坐剩下那桌便是。”
迈步时,定淳忍不住偷眼再看那苏蛮人,只觉他年纪轻轻脸上却带着极重的忧郁之色,看了一会儿,待那苏蛮人目光扫过来,便赶紧转头。
东北角那桌也坐了两个人,路行云与定淳近前客客气气打了个招呼。
那两人都是中年剑客,同样和善,其中留着八字胡的笑了笑道:“远来都是客,我俩也是客人,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