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漫到了夕颜居住的小院的时候,汤娘子正插着腰站在院子里头跟个泼妇一般的骂着街。
“我个跑江湖的可真是开了眼了,一个供人使唤的丫头,也真是什么都敢想了,还真当自己是个天仙,谁看见你都挪不动步子了不成,你想死就赶紧的,死干净一点,别整日里头在这院子里头作妖,你不嫌麻烦,老娘我还嫌晦气呢。”
苏漫瞧着汤娘子那一副地痞无赖的模样,忍不住嗤的笑出声来。
汤娘子听到动静,转过头向这边看来,见是苏漫,连忙收了手几步跑了过来。
“这天黑路滑的,你过来作甚么,”她说着又往苏漫身后探了探头,“公子没跟你一起过来?”
苏漫微微摇了摇头:“他忙了一日,说是听到人哭就头疼,懒得过来,叫我将人打发了。”
汤娘子听到打发这两个字,脸上立刻笑开了花,手舞足蹈的招呼跟着苏漫过来的青城:“哎哎哎,那个谁,没听到你们家夫人的话吗?还不赶紧出去寻个人牙子来,将那个不省心的发卖了,省的整日里作天作地的,没得让人心烦。”
青城听了汤娘子的话,一脸为难的看向苏漫:“夫人,这个夕颜虽然……可她毕竟是季府送来的人……”
苏漫没有为难他,只微微颔首,笑道:“你不要听汤姐姐瞎闹,她不过是痛快痛快嘴罢了。”
汤娘子听了这话却是不乐意了,双手再次叉到了腰上,一副我是无赖我怕谁的模样:“谁说我是瞎闹,我今儿就得把这个作精给卖了,谁拦着我我就揍谁!”
苏漫见着汤娘子这副模样,知道她是真被这个夕颜给气到了。
她上前两步,点了脚伸手去抚汤娘子的后背,安慰道:“好好好,我知道姐姐跟她住在一处是委屈姐姐了,赶明我就找个清静的院子,叫姐姐一个人住。”
汤娘子却是更来了劲头儿,双手环胸,歪着脑袋看着漆黑的天色,哼了一声道:“凭什么老娘得给她一个丫头腾地方,我就喜欢这个院子,哪也不去。”
屋里的人这会儿终于听到了动静,原本紧闭的隔扇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满脸褶子的黑脸婆子先是探出头来,看清来人是苏漫后,连忙踉跄了两步,从门后扑了出来。
“夫人,夫人您可要给老奴做主啊,老奴也不过只是个下人,听了您的命在这边守着夕颜姑娘,可是夕颜姑娘不吃不喝的,老奴眼瞧着人是不太好了,实在是没法子了,老顾婆子才说去禀告您一声,老奴可真不知道那死老婆子竟是搞出了这许多事儿来。”
那婆子三两步就扑倒了苏漫的脚边,噗通一声跪伏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嚎着。
苏漫瞧着那婆子一脸懊悔,不似是说谎的模样,便朝着身边的红梅递了个眼神。
红梅立刻会意,指挥着两个丫头将那婆子拖了起来,脆声问道:“你也别忙着喊冤,这人一直是你和那个顾婆子一起守着,我就不信你是丝毫不知情的。”
那婆子被几个丫头驾着,再想跪到苏漫跟前却是不行了,只得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开口说道:“红梅姑娘这话说的在理,老奴整日在这里看着,却是没有发现顾婆子和夕颜姑娘之间有什么不对,这的确是老奴的错。”
苏漫听了这婆子的话,眉头不由挑得老高,一个粗使的婆子,这话说得倒是头头是道,逻辑满分啊。
她没有应声,却听红梅继续问道:“这会儿且不论你们哪个有错,夫人善心,听说夕颜姑娘身子不好,这才亲自过来瞧瞧。”红梅说着,用帕子微微挡了嘴,眼睛瞟了那半敞的隔扇一眼,声音又提高了几分,“夕颜姑娘这会儿如何了?”
那婆子哎哎的应了两声,连忙接口答道:“劳夫人走这一趟了,实在是老奴无能,厨房的人送了汤水过来,老奴一个人实在是掰不开夕颜姑娘的嘴,所以屋里乱糟糟的,姑娘也没吃进什么东西去。”
红梅嗯了一声,这才退后两步,站到苏漫身侧,低声劝道:“夫人,我瞧那屋子里头黑漆漆的,婢子替您进去看一看,您就坐在院子里头同汤娘子说说话,也不要进去了,免得沾了晦气。”
苏漫却是笑了起来:“我若是不去,她这出大戏岂不是演给了瞎子看,白瞎了这么多人跟她一起忙活。”
“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罢。”
苏漫说罢,抬步就往那半敞的隔扇走去,红梅还想再劝,却见苏漫已经率先进了屋。
苏漫进了屋子,屋子里头没有点灯,这会儿天色又已经彻底暗下来了,所以屋中虽然说不上伸手不见五指,却也黑黢黢的看不清人。
单单是黑也就算了,这屋里还散发这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像是放久了的饭菜,又像是陈年的老檀木,几种又酸又闷的味道混在一起,着实叫人有些受不了。
苏漫站在门口,忍不住抬了手用帕子掩住口鼻。
红梅跟了进来,显然也没有想到屋中是这么个境况,哎呀低叫了一声,连忙将门扇推的更开了一些,回身招呼那婆子:“唉,那婆子,这屋里怎么这个味道的,赶紧进来将灯点了。”
那婆子连忙应了一声,赶忙踉跄两步,弓着身子进了屋,摸索了一阵,终是点了一盏小油灯,托在手里朝着苏漫赔笑道:“夫人见谅,这夕颜姑娘脾气有些古怪,天黑了也不叫我们点灯,还爱点什么熏香,您见谅。”
苏漫抿了唇,手却是挡在鼻尖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