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国而言,历史的车轮永远在滚滚前行,不管如何挣扎都没用,要嘛跟随前进,要嘛被碾成齑粉;于人而言也如此,时间的年轮在不停的增加着,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停止,哪怕过去的事情再不堪也牵扯不住命运的洪流,终究是要继续向前。
鬼老头现在显然就陷入了这样一种痛苦当中,明明不堪回首,却也知道走到这一步,只能往前看,把那些过去的伤疤和创口全部揭开,哪怕有些事情并没有被时间抚平,到现在看起来仍旧是血淋淋的,他也没有太多选择。
他给我说了一个故事,一个距离现在颇为久远的故事。
民国元年,华夏大地巨变,清王朝崩溃,两千多年的封建史划上句号,在2月12日,溥仪宣布退位那一天,一个女婴在黑瞎子沟呱呱坠地。
历史翻开了崭新的一切,可老百姓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至少,生育的时候完全没有保障。
女婴的母亲遇上了旧社会女性都要闯的生死关——难产。
稳婆并没有什么专业技能,当女婴的两只小脚丫子伸出来的时候,剩下的身子死活拽不出来,至少,女婴的父亲,一个身强力壮的庄稼汉卯足力气没有拽出来。
于是,稳婆找了头骡子,拴上绳子愣把女婴拽了出来。
作为一个现代人,听到这事儿,我的第一反应是荒唐!!
难产用骡子拴个绳来拽?这与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
鬼老头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冷笑着说让我滚回家问我姥去,好好听听旧社会的故事,了解一下以前的女人难产怎么办!
像女婴这种情况,基本上就是一尸两命!
不过,这个女婴命很大,她活下来了,她的母亲死了。
男人丧偶,悲痛不已。
闻风而来的村民聚在一起,喜气洋洋。
反正,甭管是生了孩子,还是死了人,全村都得到他们家吃饭,缺吃少喝的年代里,大家不就等着这一口呢?所以,这家人的死活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反正对于他们来说结果是一样的,这顿饭是跑不了了,能笑的时候为什么要哭呢?
人这种东西,有时候丑起来实在是太丑,所以总是需要一块薄薄的东西来做遮掩,美其名曰遮羞布,挡在脸上,看起来朦朦胧胧的,如此一来,别人就看不到他们的真实面目,这大概就是朦胧美了。
村民们都需要这样一种朦胧美。
村长闻弦而知雅意,立即说——这孩子是个命中有福之人,虽然母亲死了,可至少她活下来了,想想以前难产到这一步的情况,哪个孩子活下来了?十有八九是被扯断了身子,这算是大灾中的福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理应为他们高兴!
瞧瞧,有文化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不是?
毕竟人家读过半年私塾,会写自己的名字,是村里最有文化的人,在村民的哄闹下,村长为了展现自己的亲和力,笑眯眯的抱起女婴,一脸的慈祥,甚至想发挥一下自己为数不多的墨水,给对方起一个有内涵的名字。
然而,村长细细看了女婴一眼,立即“妈呀”的大叫一声,抬手就把女婴丢了出去。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女婴腿上黑青色的勒痕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消散了下去……
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头,大叫一声“妖怪”,村民们四下逃走。
于是,这个女婴就成了妖怪。
甚至,村子里有了流言,流言是那稳婆传出来的,她说一定是这个女婴克死了自己的母亲,要不然,凭着她的经验,一般的难产根本奈何不了她。
就这样,女婴成了克死母亲的妖怪。
这个女婴,就是安如。
后来,安父摆起宴席,准备请全村吃饭。
那天,村里没有一个人来,大概也算是千年难见的奇景了,因为恐惧,村民们都放弃了自己最爱的这一口。
安父觉得很失落,就像是被世界遗弃了一样,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见了村民自觉矮一头,可面对自己女儿的时候,脾气大的惊人。
众口铄金,他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众人,而不是自己的骨肉。
那天夜里,他狠狠把安如摔在地上,安如头破血流,哇哇大哭,可她的伤口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安父更觉恐惧,打那以后,他理会这个女儿的时候很少,哪怕对方还没有满月,仍旧是每天往嘴里塞点饭,偏偏安如的生命力就像是野草一样强悍,竟然就这么活下来了。
或许,那时死去,对她来说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她没有,执拗的走上了老天爷给她安排的不公正人生。
她还是长大了,村民们对她仍旧是如避蛇蝎,当别人在一起玩耍时,她总是默默坐在村头望着远方的莽莽群山发呆。
极端的环境注定孕育极端的人格,安如也是极端的,可惜,她的极端并非是仇恨,而是极端的希望被别人需要和接受,村子里有什么事,她总会第一个去做。
可惜,这并没有什么用。
在她十一岁那年,一群蹲在村头嗑瓜子的老娘们说,村子里的孩子身子骨都不壮,听说山上有狼窝,掏了小狼崽回来炖了给孩子吃,孩子就能长得像狼一样壮,她们撺掇安如去掏狼窝。
安如真的去了,等她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狼崽子,浑身上下都是鲜血,皮开肉绽,然而当她满怀希冀的将狼崽子递给那几个老娘们的时候,对方一脸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