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那‘塞上孤狼’,我也是和娘子一道初次遇见的。”杯莫停沉思片晌道,“不过我和他的父亲漠北骁鹰,却是早就相识。”
“当年他父亲漠北骁鹰不远千里来到中原,不惜千金向平江墨家求一柄利器。墨家掌门感其父亲乃是一代豪侠,又是救子心切,就给他特制了一柄‘煜霜剑’。”杯莫停道。
“救子心切?”
“塞上孤狼本是辽人。”杯莫停呷了一口酒,不紧不慢地回忆道:
“他出生的时候,正是金国和辽国反目的时候。有一次,金人攻辽的时候,把他母亲给掳走了,漠北骁鹰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她救回来。可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他母亲已经怀孕了。”
“当时,他的族人认为这个女人已经失贞,而且有怀了金贼的孩子,就不能再活着了,要把她活活饿死。可她的丈夫漠北骁鹰却一口咬定那个孩子是他的,坚决不让他的族人害死他的妻子,就因为他的坚持,这个女人暂时活了下来。”
“可这个女人终究没什么福气!孩子出生那天,她就死了。而这个孩子呢,出生没几个月就又被金人掳走了,这一走就是十年!直到后来辽国灭亡,漠北骁鹰才得知他这个儿子还活着。”
“他一得知这个消息,就立马想去救他儿子回来!可这回,他的族人,甚至连他的父亲,都不赞成他的这个决定。因为他们觉得这个孩子认贼作父十年,早就泯灭了本性,就和他的母亲一样失去了贞操。这样的人,神灵是不会认可他们的,也不会庇佑他们的,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再去认他回来。不过,最关键的还是他们一早就认定了那个孩子压根就是金人的孽种。”
“可以说,漠北骁鹰这次的决定是众叛亲离的一个决定,为了这个决定,他几乎和他的族人都断绝了关系,包括他的父亲。从他们的部落出来的时候,他身边只有五个人跟着他。然后他就带着这五个人翻山越岭,跋山涉水,来到了平江。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要找墨家给他打造一件兵器。”
“就是那把煜霜剑?”杏娘问道。
“对,就是那把。”杯莫停点头道,“墨家根据他的要求在那把剑上加了一样暗器,叫‘一尺银沙’。三尺剑一尺沙,剑可穿喉,沙可射影,可以说那是一件可以杀人于无形的神兵利器。”
“那后来呢?他救出他儿子了?”
“后来,”杯莫停沉沉地叹了口气,“后来我们就再没见过面。”
“那前辈是凭那把‘煜霜剑’识得‘塞上孤狼’的?”
“嗯,不错,这把剑,世间独此一把,当年漠北骁鹰拿到剑的时候,拔刃直前,白马盘血,突刃五步,虎狼褫魄。鸣剑抵掌,志驰千里,何等英雄!可惜啊天不假年,竟英年早逝。”杯莫停说起“漠北骁鹰”那英武之姿时,不禁指手画脚,敷演一番。
杏娘原凭栏凝伫,目视檐外,却听得杯莫停双手来去如风、双足交错流转,不由得转眄相顾,见其移形换步,矫若游龙,不禁莞尔一笑。
敷演完,杯莫停不由得又悲伤了起来,“想当年,他父亲和我,一个天上酒星,一个月下中圣,都是嗜酒如命之徒。也因此结下一段夙缘。没想到,他最后竟……”
“修短随化,福寿天成!死者已矣,你也别太难过了。那漠北骁鹰未必是真的死于饮酒,就算真的是,背后也定有别的缘故。”杏娘宽抚着说道,“我看那塞上孤狼对他父亲表面上极是冷漠,似怀深恨;可那日他与那把剑同归于尽的时候,眼神复杂而富深情,我想当年他们父子重聚之后一定还发生了什么别的意外。”
杯莫停将信将疑地抬头望了望明月,苍白的月色就和那把剑一样散发着凄冷的白光,他蓦地感觉心中一阵刺痛,就好像那白月光带着无形的锋芒刺中了他身体。
“为什么?他分明就是甘心就死的,为什么?他明明知道那鞭上银针有毒,为什么还要这样?”杯莫停在心里反复地问着自己。